四哥

作者: 姜贻魁2022年07月25日人生故事

1975年寒冬。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陌生人,母亲说他是我四哥。我怎么不知道呢?母亲说,在我一岁的时候,他就被寄养在奶奶家里了。奶奶住在农村老家,离我家有百里之遥。母亲说,奶奶其间带着四哥来过几次,但我都没有印象了。由于疾病的缘故,我童年的记忆一片空白。

四哥回来了,我感到十分高兴。兄弟团圆,不亦乐乎!

四哥说,16岁那年,他在一家砖厂里掰砖。每天起早贪黑,累得崽一样,一干就是六年!辛苦不说,主要是呷不饱。四哥说,他当时想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工地的伙房。一想起它,口水直流。他承认,他偷过菜呷,趁师傅不在的时候,溜进伙房,害得师傅跳起脚骂冲天娘。

四哥说,他当时太饿了!人扛不住了!

四哥说的时候,眼泪都流了下来。

母亲听着也跟着流泪。父亲当时关在“牛棚”里,其他老兄都不在身边。家里很穷,一天三餐呷的是坛子菜、霉豆腐,饭不够,呷红薯,度日如年。

后来,四哥招工到了一家机修厂上班,他住在厂里,但每一个星期天都回来休假。

我正在读初三,学习成绩不好,贪玩。自从四哥回来以后,我没有玩过一个星期天。他不准我出门,监督我学习,把我管得死翘翘的。他休假,我倒霉!

星期天,他布置我的作业必须完成,否则,动辄训之,一副打人的样子。我尝尽了苦头,又不敢反抗。

有一次,我实在憋不住了,趁他不备,溜了出去。可一个小时不到,他又把我抓了回来,就像抓了一个俘虏似的。我想,这下完蛋了,要挨板子了。但四哥并没有这么做,也没有骂我。我感到好生奇怪,便想,他是不是良心有所发现、弃恶从善了?或者是不是顾及兄弟手足之情了?

我想得太天真。只见四哥搬来一条凳子,放在屋中央,手一指,要我坐下。然后,他从杂屋里找出一根废旧的粗铁丝,走到我跟前,弯下腰,围绕着我坐的凳子的四周,用力在地上画了一个刚够我坐的近乎吝啬的小圆圈,并警告我说,不经允许,不得擅自出圈!

原来四哥变了招法。算他狠!

我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敢越雷池一步。我怕四哥,他眼珠子一鼓,挺吓人的!说老实话,我宁肯被他打一顿,也不愿受此之“辱”,囹圄于其圈。他做得太过分了!

我当时也确实蠢到家了,只晓得盲目地听从他摆布,一动不动。不晓得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挪挪脚呀,伸伸手呀,活动活动筋骨,在这有限的范围之内,尽可能地去争取一点可怜的自由。

他还是我四哥吗?与法西斯有何区别?以至于我以后一看到0,就误以为〇,一看到〇就误以为0,在我眼里,〇与0已模糊不清了。

一段往事,现在想起来挺可笑的。四哥没有读过什么书,但经商却是一把狠手。他下过海,做过生意,当过老板,炒过股,而且干一行赚一行。他有很强的经济头脑,把握商机的能力超群,又不缺乏胆识,一旦看准的事情,非做不可,牛也拉不回。

他是商人,具备了一个商人应有的特性。他嗅觉敏锐,思维缜密,叫我望尘莫及。

四哥发了财,却不忘本。他对父母孝顺有加,家里有事,一个电话,立马赶到。父母病了,他出钱出力,毫无怨言,其心可鉴。孝子矣!

他有一摊朋友,多为老乡,他们经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喝喝茶呀,叙叙旧呀,打打小牌呀,感情甚好。特别是喝酒,如果四哥有事来不了的话,朋友们宁肯改日再聚。理由是,四哥不在,喝酒没味,非等不可。

如今,四哥功成身退,在家带孙子,享天伦之乐。

四哥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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