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巢

作者: 任崇喜2020年10月29日现代散文

北方冬日,天寒,地冻,风硬,叶落,树们只剩下赤条条硬朗的枝干。冬日好像铺开了一张宣纸,树用枝干勾勒淡墨的线条,怎么看都是一幅画,干净磊落,骨感十足,写意着一种简约朴素的美。

这时,树上的一个个鸟巢便藏不住了,露出真面目来,黑不溜秋的。仿佛是哪个临摹国画者,一不小心蘸多了墨,滴落在树杈间,就自然而然地成了鸟窝,妙然天成。

其实,说它们像国画中的墨团,倒不如说它们更像冬日的草们,抖抖索索团结在一起,一丛丛,蓬松着,完全不顾形象。

这样的情景,在平原,从头年深秋,一直到来年仲春,时常会看到。

这些鸟巢,多是喜鹊巢。乡村大道的两旁,多栽着杨树柳树。就像许多人家一样,喜鹊也喜欢把家安在大路边,热闹的地方。喜鹊是喜欢与人亲近的鸟儿,居家房前屋后的树,就是它们的根据地。靠近树梢处,喜鹊巢大大小小,高高低低,不一而足。没有谁来规划,鸟儿凭着自由的天性,衔来细碎的树枝,横七竖八地搭起来,便是自己的家,安顿着温暖。

走在有树的道上,我常常抬头看树上是否有鸟巢。经常,我的目光穿越一排又一排树梢,只看到枝条在天空恣意地抒写着,没有我所渴望的鸟巢。即便看到鸟巢,我也常常想里面是否还眠着鸟儿,很想看到喜鹊自巢间飞蹿而起。

北方的冬日,色彩单调,连天空也少有内容,需要一些灵动来调剂。此时的树上,没有什么比鸟儿更能吸引你。幸运的时候,你可以看到,成双成对的喜鹊停在树上,用动听的声音鸣叫着。在冬日里,它们传递着自己的语言,说不清是在舞蹈、交谈还是歌唱,看上去温馨而又浪漫。

这吉祥的鸟儿,让你忘记冬的寒冷;因为这鸟儿的声音,你就觉得这个冬天有些异样,蔓延着生机,蔓延着温暖。

记得从前,成群结队的它们,在纷披的枝叶间翻飞跳跃,占据着每一棵树的最高枝,放声高歌。从清晨到黄昏,它们一直闹着,乡村因为它们而喜气洋洋。

“喜鹊喳喳,灯盏结花,喜事到家”,“喜鹊叫,喜来到”。喜鹊喜鹊,名中带喜,蕴含吉祥。对于它的名字,《本草纲目》这样阐释,一是“鹊鸣,故谓之鹊”,一是“灵能报喜,故谓之喜”,合起来,就是人见人爱的喜鹊。

《禽经》上记载,喜鹊“仰鸣则阴,俯鸣则雨,人闻其声则喜。”似乎只要它一出现,便会带给人们好运。牛郎织女在银河上相会,需要喜鹊在七夕搭建的“鹊桥”。不少贤儒将喜鹊的喈喈叫声誉为圣贤之声,甚至为此“玄衣素衿”。黑白相间,是喜鹊的衣着色彩。那黑,其实是钢蓝色。

与喜鹊有关的掌故,有很多,如在国画中,两只喜鹊面对面,叫“喜相逢”;双鹊加一枚古钱,叫“喜在眼前”;一只獾和一只鹊树上树下对望,叫“欢天喜地”。而民间吉祥图案,如鹊登高枝、喜鹊登梅、喜上眉梢……更是囊括了人生之福。

如今,鸟巢离我们愈来愈远了。没有了鸟巢,自是难得见到活泼泼的鸟儿。忽想起吴冠中的画作《小鸟天堂》。“杂色小鸟,不知是何鸟种,只需能藏于枝杈间,时隐时现,随兴点染,便是天堂”。纵横交错的墨线,构筑了一个大千世界。那流动的墨韵里,藏着的,何尝不是彩点斑斓的梦呢?

天堂就是家。树上有鸟儿的巢,巢是鸟儿的家,一个和我们的家一样的家。这样想着,黑黑的鸟巢便泛着细腻的温暖,有着真情的光芒。可是,喜鹊能守着家园,过一份简单而快乐生活。而又有多少人,奔波于异地他乡,受尽颠簸折磨?

暮色渐起,倦鸟归巢。这个家的启示,让人想起久违的老家,那如空巢般的老屋,有些小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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