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似海

作者: 陈开国2021年04月21日情感散文

今年是母亲诞辰一百周年暨逝世十六周年。她逝世后,每年清明我都偕妻到她和父亲坟前祭奠,她老人家的音容相貌不时展现在我面前,使我难以忘怀。

母亲出身很苦。她姓周,乳名叫简妹子,所以后来上户口便叫周简秀。母亲的娘家住在墟场岑,我估计那是个古墟场,两边是街屋,中间是青石板路,顺坡而下,可达白河金兰桥水码头。我对外祖父外祖母已全然没有印象,只记得舅舅叫周联馥。母亲是作为童养媳来到我家的。那时我的祖父祖母还在,祖父陈正西是个木匠,年复一年在广西做工,很少寄钱回家。祖母被迫无奈,曾带我那年幼的父亲乞讨过。我父亲陈风淳少有志气,后来把讨饭碗砸了,不吃嗟来之食。也许母亲“命中旺夫”,据说是她进门后,家庭日益变好,父亲跟着我堂伯“挑脚”(苦力)、做小生意,积攒一些钱便买田土,后又学开染坊,日子更红火起来。此时姐姐、我和弟弟相继出生,并先后进了学堂,到解放初期还盖了新房。

人说母爱似海,像海一样辽阔,无边无际。事实也的确如此。我母亲没有上过学,是个文盲。她从未出过远门,连县城洪桥镇似乎也没有去过。我当年在衡阳市工作,曾几次想接她到衡阳住些日子,她都拒绝了,就更不用说到长沙了。这一直是我愧对母亲的人生憾事。母亲很少说爱我们的话,也很少亲我们,但母爱似海,大爱无言。她总是默默地为亲人奉献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母爱似海,像海一样深沉。我是靠母亲养猪挣钱读完初中和高中的。大学上的是师范,不要钱,但零花钱得靠父母供给。这里面也有母亲养猪挣的钱。那时读初中住校花钱不多,卖两头猪再加上卖蛋禽的钱,一年的费用就差不多了。如果能评上助学金,就连卖蛋禽的钱也不用凑了。读高中花钱多,母亲便改养肉猪为母猪。我每次从学校回家,常常看到母亲不是在外面寻猪菜,就是在家剁猪草,要不就是煮猪潲,喂猪食,我要插手也插不上。家里离县城只20里,开学、放假,我们常常结伴而行。那时祁东县城只有初中,没有高中,我进了祁阳一中高中班。为了省钱,我从未乘火车去祁阳。每学期一到开学时,天蒙蒙亮,父亲便为我挑着行李(衣被等用具)上路,从家乡金兰桥经过水坪,吃过用荷花包的糯米饭,继续赶路,太阳打斜时,到达祁阳下马渡,傍晚便到达学校。至今,我始终忘记不了,每到开学时,母亲总是为我准备行装,打点一切,然后便站在屋门口,嘱咐的话语不多,但视线却始终不离我的身上。我走了好远好远,回头望,母亲仍在那儿伫立不动。

父亲和母亲不是模范夫妻,他们的婚姻是典型的中国旧式的包办婚姻。应当说,父亲是个男子汉,他身上集中了传统的中国农民的许多优点,但也有中国农民的一些缺点,比如父权思想,家长作风等,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打骂母亲很凶,母亲从不敢正眼看他,也从不敢直呼其名,背地里却叫他“骂人王”。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从来没有给母亲过过生日,以至我们做子女的,很长时间内不知道母亲生于何年何月。直至母亲去世,弟弟们问我,我才告诉家人们,母亲比父亲小一岁,生于1915年农历七月十五,这天,叫“七月半”,又叫“鬼节”。大家这才明白,父亲为什么总叫母亲为“鬼婆”,原来她是“鬼节”那天生的。随着子女的长成,父亲母亲年岁的增大,他们才更加互相牵挂,更加相依为命了。母亲有病,父亲总叫她熬些汤药吃,或嘱咐子女抓药、照看。父亲外出,或到我的工作单位看望我们,先是零陵,后是常宁,再后是衡阳、长沙,母亲总要为他打理行装、物品,问他去几天,走后便一直守望着他回来。父亲在金兰桥赶集被车撞,母亲急得不行。父亲患病,在祁东县人民医院住院,母亲总是不断向儿女打探父亲的病情。“那个‘骂人王’病好了点么,唉!”她总是长吁短叹。他们这对“柴米夫妻”相濡以沫一生,相互守望一生,在快走到人生尽头时,才更显得情真意切。在我们看来,他们相互叫了几十年“鬼婆”、“骂人王”,已经成为各自的爱称。

羊羹有跪乳之恩,乌鸦有反哺之情。我们做儿女的,都是吃母亲的乳汁长大的。母亲为我们子女,为我们全家,劳作一生,无私奉献一生。这些年,我们家境好了,有能力有条件对母亲尽孝心了,母亲却早在十多年前就离我们而去了。呜呼哀哉,“谁言寸草心,难报三春晖”。痛哉,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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