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海相约

作者: 茹琼花2021年07月12日散文随笔

夏天到了,小城的夜晚和白天一样,热浪逼人。好友说她二伯叫我们回老家捉沙蚂,煮粥吃。这时节,老家的海滩,沙蚂无数。

既然这样,就与海的夏夜来一次约会吧。

半小时后,我们已远离小城的酷热,来到了海边。海风柔柔,夹点腥咸迎面吹来,凉爽舒畅。夜的海,海面无比平静,看不见白天纯净的蔚蓝,清一色深邃,望不到边。其实,换作白天,这浩瀚的海,也非我们肉眼能一目了然。

二伯穿着件白背心,肩膀处露出结实的肌肉,他在前面领路,手电筒却拿在我手里。走这路,二伯早已不用眼睛,路在他心里。

二伯原先是个老渔民,十年前,他把攒下的钱,用来搞水产养殖,当起了养殖户。刚开始的两年,风调雨顺,赚了点钱。可那以后,连续三年,每当成虾快要上市时,都遇到虾病。虾没了,二伯颗粒无收,还欠下大笔饲料款。二伯那个在外工作的儿子,叫他不要再干了,把虾塘租给别人,欠下的饲料款慢慢偿还。可二伯仍要坚持养虾。他说偏不信,他这个与海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渔民,会被养虾难倒。

近几年,二伯的虾塘是否盈利,欠下的饲料款是否还清,好友没有对我说,我不得而知,但心里却很想知道。正打算问问,二伯却突然叫了起来,哇,好多沙蚂!我们这才看清,脚下的沙滩已不时有沙蚂四处逃窜。

沙蚂,学名招潮蟹。它们小巧精灵,常年喜欢在海滩的小洞里安家。盛夏是它们最难熬的时刻。夜晚的海滩,还残留着白天的暑热,人走在上面,隐约感到烫脚。小沙蚂也忍受不了这酷热,都想从“家里”溜出来,到外面凉快。这正常的愿望,倒给垂涎它们的人,一个捕捉它的绝好机会。这时,若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开着明亮的车灯,在前面追赶,另一个人拿着早准备好的竹竿,在不远处等慌乱的它们逼近,再一阵狂扫,可怜的小生物,一个个被扫得昏头转向,不知西东。此刻,你跑快点,把它们捉住,随手甩进旁边的水桶,轻而易举。

只是,对于平时较少运动的我们,走在软绵如绸的沙滩上,每一迈步,都已费劲。况且,又是在漆黑的夏夜,要想跟着沙蚂跑出个轻松自如,谈何容易。

可二伯却能。

二伯把白背心束进短裤里,拿着预先准备好的长竹竿,像个勇士,边跟着沙蚂跑,边狠狠朝前扫。才扫一阵,很多“中招”的沙蚂已四脚朝天。他再放下竹竿,把它们利索捡起,甩进桶里。如此这般,不到一小时,已“捕获”大半桶“俘虏”。那么多的沙蚂,在桶里挤着、闹着,有的张牙舞爪,有的不知所措。我们跟在二伯后面,只有干喘气的份。

我问二伯累不累,二伯哈哈笑起来,说,小菜一碟。我惊喜之余,暗暗佩服二伯的体力。要知道,他已经是个花甲老人了。

回来路上,我按捺不住好奇,问起了二伯的近况,好友抢先告诉了我。

原来,二伯的虾塘已盈利不少了。当初他坚持己见,继续要养虾时,没钱周转,他便到银行贷款。从选虾苗、买饲料,到每天喂虾、打氧,全是他一人兼顾。再忙再累,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空余时间,他还看养殖书,研究虾病。现在,他已有了一套自己的养虾方法。

二伯真不简单!我由衷赞叹。

二伯摇着头,再次哈哈笑了起来。好友又忙着补充,二伯还有不简单的呢!邻居的虾场遇到了困难,邻居知道二伯这几年赚了点钱,问他借,他二话不说,借给人家三万元。当初他困难时,问邻居借三千,人家都不肯。说借给他,一个老人,到时拿什么还?我堂哥知道他这举动,气得吃不下饭,说像他这种人,现在快绝迹了。

我笑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问二伯,是否真一口气借给人家几万元。二伯仍是哈哈笑着,说,哪个人不会遇到点麻烦?再说,左邻右里借点钱,算什么?你若问二伯借,照样给!

那刻,我的心微微颤动。

世人易被岁月征服,可二伯,却以他的豁达和爱来征服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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