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而好学

范敏是我毛十九班的同学，网名叫敏而好学，是最早加我微信好友的同学之一，这缘于范敏是郴州的文友。我在郴州学习、工作多年，因此有一种久违的亲近感。于是，未曾谋面，我们便在网上聊得火热。可到了毛院，真正见到真人，却又变得生分起来。

第一次见到范敏是报到的那天，我们在毛院的大厅相遇了。他脚步匆匆，高挑而干瘪的身材从我面前飘过，后面跟着两个大美女。我轻呼了一声“范老师”。他“哦”了一声，并没有停下急急匆匆的脚步。才爬了两三步，他猛然回过头来，对我喊道：“喂，喂，喂，到XX办公室怎么走！”我摆摆手对他说：“我刚来，也不知道。”和他同行的美女嘟噜道：“他也是学员，哪会知道。”范敏没有再和我打招呼，就急急地转身上楼了，留下我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看来，他是错把我当成毛院的扫地僧了。我想，倘若真能在这里当扫地僧，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呀。

在毛十九，范敏是一个活跃而不安分的人，有他的地方，就可能是尖叫声和呐喊声的发源地。这使我想起母鸡下蛋的场景，一个蛋从鸡屁股里滚出来，母鸡便会从鸡窝里蹦将出来，亮着嗓子唱“个个大，个个大”，那傲立的姿势，仿佛向世界宣布这是它的领地。

范敏的不安分还体现在喜欢挪座位，就像一只不安分的母鸡，生一个蛋，挪一次窝。开始两天，范敏坐在我的后面；过了两天，他又挪到了我的左边；不几日，他又移到了右边；后来，他又搬到我的前面去了。看着范敏左挪右移、上蹿下跳，我在想，他这究竟是想逃离我，还是想要围绕我呢？和他若即若离的距离令我有些惶恐不安。

真正和范敏亲密接触是他请我喝茶。那晚，我在房间码字，他发来信息，问我在干啥，我说，没事。他说，没事就到235来喝茶。于是，我披上衣，扼了本自己出的作品集去串门。

到了门口，我轻叩了两下，马上听到房里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我猜想是范敏打着飞脚来给我开门。门开了，范敏着一袭睡袍，随意得就像在家里。同屋还有一个人半躺在床上，光着膀子，房子里光线有些灰暗，看不分明。我有些怯怯然，范敏却热情得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忙连推带扼，把我请到了座椅上。然后，对着那人嚷嚷道，快起来泡茶，有客来了，仿佛召唤店小二似的。那人并不理会，干躺着，从那张俊俏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来。范敏也不再叫，自个儿从行李箱里翻出茶杯茶具，又掏出几大包茶来，问我：“喝哪个！”我对喝茶没什么讲究。应声道：“哪个都行，只要是茶，我都喝。”他将茶杯茶具洗了又洗，续水开始烧茶。然后打开一个印着茶马古道的布袋，说道：“这是上好的普洱茶，就喝这个可以吧！”我应声答着：“行”。他开始忙乎着洗茶、烫杯，动作娴熟而麻利。在等待水开之际，为了缓解尴尬，我便和那人搭讪起来。范敏则大声嗔道：“别理他，这是我带过来的秘书，不听话，明天就开除他。”那口气，像极了一个飞扬拔扈的霸道总裁。我信以为真，这个范敏同学究竟什么来头，来毛院学习居然还带个帅小伙当秘书。看着我蒙圈的样子，范敏笑得前仰后合，我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原来，那人是范敏的室友陈阁，也是毛十九班的同学，鼎鼎有名的大作家，还是电视主持人，而且出过好几本著作，畅销得不行。陈阁的声音很好听，他说话的声音就像磁铁，那真挚的情感仿佛从肺里吐出来的。后来，陈阁的一篇美文《室友范敏》迅速蹿红网络，他把室友写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一时间，范敏成了毛十九班的“班红”。然而，眼前这个半裸葛优躺的男人，似乎与印象中的画风格格不入，难怪我半晌都没看出来，简直是玩得乾坤大挪移。

陈阁对范敏的评价不错。两人相爱相杀。陈阁说范敏是个“干瘪的小老头”。范敏说陈阁有“一肚子坏水”。

范敏其实不干瘪，他的才华简直要从他瘦弱的身体里溢出来，他写诗写散文，还写歌。一首《教师之歌》，诗一样的语言、优美的旋律，就如一只小鸟，找到了飞翔的感觉。

我们喝着茶，侃着大山。我们聊着文学、聊着事业、聊着审美、聊着价值观。范敏思维跳跃、性格爽朗，言谈举止颇具喜感，却又不藏不掖，锋芒毕露，将爱恨情仇写在脸上。

范敏属性情中人。所谓性，即性情、脾性。所谓情，即本性。性情中人，并无褒贬之意。在唐人的笔记中描绘过隐居的高士，在《水浒传》中评定过那些血腥的英雄好汉，在明清的话本小说中刻画过那些才子佳人。说范敏是性情中人，说的是他随其本性、情感外露、率性而为。这在他的生活细节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一是他喜欢认干女儿。碰到清纯可爱的女孩儿，他就呵护有加，关怀备至，比照顾自己的小孩儿还细致。在毛院学习，干女儿就认了好几个。二是喜欢直言直语，说话干脆利落，喜欢谁，不喜欢谁，总是写在脸上了。一次我在群里发了写XXX同学的文章，可能有些词不达意。他便深夜发来信息怼我说：“你究竟收了多少银子，天天在当XXX的宣传部长”。我笑应道：“别着急，马上来当你的宣传部长了”。他怼道：“我请不起你”。我笑道：“不要请，我自己来。”当夜无话。

我不知道范敏是真生我气了。我不管，反正闲来无事，斗斗嘴也是蛮好玩的。

常言道，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陈阁在《室友范敏》一文中写道：室友范敏，每天都能从那口人造革皮箱子里翻出黑茶、白茶、枸杞、贡菊、胖大海……看来，枸杞已是范敏生活日常的标准。他是如此热爱生活的一个人，热爱生活的人，不会太坏。

我是蛮喜欢范敏的。我喜欢他愤怒起来像一只好斗的公鸡；我喜欢他温顺起来像一只温柔的绵羊；我喜欢他带给我们的欢笑和快乐；我喜欢和他交往时的那这份恣意和轻松。虽然他没有请我当他的宣传部长，我还是兑现承诺，不请自来，不要有任何压力。

末了，我想对他说：“敏而好学，你有茶，我有闲，扯扯粟壳，轻轻松松，这就是组成生活的枝丫和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