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启蒙老师

作者: 王建华2022年10月08日情感日志

每个人都有关于老师的记忆,特别对启蒙老师,更是有着别样的师生情感,我亦如此。

1962年,我就读于黄冈一所乡村小学。当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教学条件极为简陋,学校借用一间废弃的农舍给我们做教室。室内门窗不全、阴暗潮湿、四面透风,墙上是一块油漆斑驳的木板充当黑板,在这里我成为了钟老师的学生。钟老师是本乡的农家女,从黄冈师范学校毕业后就回乡执教,那时她只有20岁。

开学第一天,钟老师带我们清理室内积存的垃圾,之后在刚收割完稻谷的田里,和泥巴搭土墩,再将学生从家里带来的木板,架在土墩两头当课桌。由于大家带来的板凳高矮参差不齐,所以土墩只能按板凳的高矮确定高度,尽可能地让学生坐下后,有个适当的高度,且前后视线不受影响。

钟老师脱下鞋袜,光着脚在田里和泥巴,我们负责将拌好的泥巴抬进教室,再由她搭砌,用了大半天时间,师生合力终于将“课桌”完成。望着努力的成果,钟老师用沾满田泥的手捋起额上的头发,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种落后教学条件下,学校连教室都是临时凑合的,就更谈不上教学仪器及用具了。为了增强学生对汉语拼音构成和字母大小写的辨识,钟老师把字母按教程的要求写在一张大纸上,挂在黑板旁,以此加深记忆,课堂教学也重点传授发音技巧,及时纠正不准确的发音和书写,我的拼音就是在那时学会的。

在那个困难的年代里,乡村学生每季4元钱的学费往往要分几次才能交齐。看着身穿土布衣,脚穿露趾鞋的学生,钟老师内心的信念是:尽心、尽责、尽力,做好一个教师的本职。虽然她所站立的讲台是那样低矮,虽然她置身于毫无名气的乡村小学,虽然她的潜心付出与回报不成比例,但是钟老师坚信,这里是有志学子能够登上更高学府的台阶,是成为情操高尚、胸怀天下、报效祖国栋梁之才的出发地。不同年代有不同年代的精神,不同年代有不同年代的典范,用今天的话说:钟老师就是那个年代最美的乡村女教师。

1964年,我转学至程潮铁矿子弟学校。校园环境较之前截然不同,操场宽阔,设施齐全。走进教室,又仿佛进入另一个天地,课桌椅都是统一制作,两侧窗户都是明亮的玻璃,尤其让我感到好奇的,语文课都是用留声机朗读示范教学。这一切的一切,在乡村小学是不可想象的,乡村学生上课是从田间而来,放学后再回田间而去,这巨大的反差,至今存留在我的脑海里。

之后,我一直有拜见钟老师的愿望,辗转得知她70年代随军去了北京,由于地域阻隔,我们断了联系。2017年春,我终于得到她的信息,并顺利联系上。当我在电话里报出姓名,她竟然还有着印象,甚至说出了我的长相。这让我既惊讶又感动,已经分别52年了啊,当年那个孩子,已经年过半百。在电话中我们聊了许久,虽然相距千里,但电波却拉近了距离,让我们互相感受到那份浓郁的师生情谊。

2017年5月,我专程赴北京看望钟老师。半个世纪过去,物是人非,当年那留着短发的姑娘和调皮爱动的孩童,都已鬓发染霜。我和老师拥抱在一起,失声哽咽,我的好老师,送我来到人生的第一站,教我识字读书,让我这个穷孩子爱上学习,因为有文化,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谈及泥巴搭成的课桌,老师的眼里泪光闪闪。

后来,钟老师带我去参观卢沟桥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馆,我们师生在卢沟桥上手牵手合影留念,就像小时候,她牵着我们,去田里和泥,拾麦穗,在风雨中送我们回家。第二天,她又带我去天安门看升国旗,她说到北京来一定要去看看升国旗。我知道,在老师心中,我还是那个小学生。52年前,贫穷落后的乡村小学没有国旗,也没有升旗仪式,我们对党对祖国的热爱,都在老师讲授的课堂上,在老师春风化雨的行动里。观礼时,我向国旗行了一个少先队员的崇高敬礼,这是我们的缺憾,也是我们师生共同经历的时代,属于我们的美好记忆。

52年,于时空而言不过是一瞬,于人生而言却是那样的漫长,虽然遥远的过去已成为不可折回的历史,但是,学生对启蒙老师的敬重与怀念,并没有因为岁月长河的冲刷而淡化,我很欣慰,因岁月长河的跨越而间断了的友谊,又在岁月的长河中重新搭起,我们师生常常相互问候和祝福,假如人生还有52年,我们师生的情谊还将继续,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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