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二哥

作者: 贾载明[文集]2023年01月01日心情随笔

泥土有多诚实,二哥就有多诚实。二哥和泥土完全一样。

正月十五刚过,二哥离开了家乡,到遥远的一条倒流三千八百里的河流源头那个地方打工。

二哥路过我这里,给我家带来了两条腊猪腿,一大一小。我最喜欢老家来的这东西,因为猪儿是红苕喂的,肉质细腻而嫩。

吃了晚饭,我和二哥拉起家常。

他说:"再过一年,他就不出门打工了。从我们那片山的脚下架的长江大桥明年通车了,进城方便了,就做菜,挑到城里卖。"

更多的是我问,二哥答。

我说:队(社)里的那些老人都还好吗?

"还好,就是李文朋两口子去年死了。李文朋死后,地理先生说要五天后才能安葬,放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婆娘(妻子)也跟着死了。结果两个老人一起上山。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要一十六个人抬灵柩,本队的人不够,还在外队去请了两个人。格咱的说来也巧,李文朋死后没多少日子,他的亲弟弟李文生也死了。"

"我们那片山的人愈来愈少了。你看嘛,出去打工的有的在外面安家了,考上学的更是不回来了。你看我们这一家嘛,今后也都要离开那个山。"

我感叹说:今后没有人守那片山了,农业生产怎么办?

二哥说:"这还是一个问题。"

我的内心深处希望那片山不要萧条下去,不要尽是荒山而没有人烟。因为我们的生命,我们的血我们的根源于那里呀!那片山上,数百年前,先祖从湖北武汉汉阳迁徙而来定居,繁衍数十代,不知流了多少血和汗;那片山上,葬着祖祖辈辈的魂与骨啊!

我问:我们老屋四周的竹林还好吗?

"怎么不好?"

没有砍?

"谁砍,不卖钱只有作柴烧。但没有把它砍来当柴烧。"

老屋没有人住后,不是要被拆去吗?

"是要拆,其它东西没有用,但瓦还可以用。"

老屋和四周的竹林是我的情结。我和二哥的青少年时代都是在那里度过的。我心里的老屋要永远不倒,那片竹林要常青常在。

竹林里留存着童年的许多故事。其中一件,至今还被村人笑谈,也就是我和二哥一次打闹。

儿童时候,我和二哥经常打打闹闹。这次的故事发生在一个火热的夏天。午后,我和二哥扭闹,他捡了便宜,我将他追出竹林,而后悄悄躲在山羊圈里。山羊圈的墙上有几个十字形通风透光的口子。羊圈的墙下是一条二哥返回竹林院子的必经之路。我顺手抓一把羊粪草木灰,摒住呼吸,待有影子晃过时,我便一把羊粪草木灰打出去。来了,脚步声近了。噗哧一声,羊粪草木灰扑出了一个通风透光的口子。我知道打中了,心里喜滋滋走出羊圈,准备看二哥的狼狈相。谁知刚出门,只见一个影子腰猛地一弯,噔的一声,一个东西落在院坝边路口那个方形的石头上,然后,噗的一声,从院坝里抽出一根母亲刚从山上割(砍)回晒干后做柴烧的草中的黄荆条子,转身向我扑来。我本能的躲避,一个箭步,窜出了竹林。追我的是父亲啦!我恍然大悟,刚才误伤了父亲,那羊粪草木灰没有打在二哥的脸上而是打在父亲的脸上。那噔的一响落在石头上的东西是"夜壶,"用着夜里拉尿。父亲提夜壶去浇菜回来。但父亲追了我一段路就没有追了。事后,他自己也感到好笑呢。

二哥虽然几乎没有文化,但他认定的一个道理与我有同感:读了书,再去挣钱比没有读书就去挣钱好;读了书,即使挣不了多少钱,也比没有读书去挣了大钱好。

二哥的儿子读了大学,毕业后刚到一个中学教师,挣不了多少钱。二嫂说:"读不读都一样,你看我们队上有几个没有读书的,一个月还挣好几千块。"

二哥反对说:"你那个眼睛就看得到事,钱找不完,用不完。你看那几个挣了钱的小伙子,春节回家时打麻将,二十元起价。挣了钱后打麻将,何必不挣钱。"

我希望二哥的儿子做一个有学问的人,对钱不要看得太重。钱这东西,能聊以生计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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