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小聚忘了拍照

作者: 轻风流水程维[文集]2023年03月06日心情随笔

昨天,家里关了地暖。

装了地暖真好,从深冬到初春,无论三九寒天还是春寒料峭,屋里始终都是暖融融的。脚下一暖,全身皆暖。尤其于我这"二百五"的颈椎而言,第一位的正是保暖——"不冷"都不够,"偏暖"才到位。

这些天一直艳阳高照,碧空如洗,虽然昼夜温差较大,但日里气温已有二十几度了。走在太阳地里,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日光的暖热了。

这个春天,来得早,来得暖,来得急切,来得温馨。立春多晴日,雨水少风雨,天公如人意。而在立春的前一天,则有过一次同学小聚——又让我的春天里多了一份美丽与芬芳。

这"立春小聚"的一桌人,正是在五十年前——1973年的这个时节,相遇到一起成为初中同学的。

在座的汪芝、叶秀华和王筱蕾三位女同学,在履行扶助子女家庭之义务的同时,并未耽搁自己的"夕阳红".汪芝和叶秀华都爱跳舞——拍视频发抖音,发朋友圈。不过两人舞风迥然不同:前者身轻如燕摇曳多姿,欢天喜地热热闹闹;而后者则一身戎装英姿飒爽,铿锵玫瑰出手亮剑。在朋友圈和抖音里,似乎没见过王筱蕾跳舞。此时的她,正与我邻座——当年在教室里,她的座位在我身后。那时,上自习课没老师在堂时,我们之间总会有点事情:不是她悄悄地把自己的桌子往前捅,就是我暗暗地把身后的桌子往后拱;一天无数回,拉锯战似的——自然还伴随着嘀嘀咕咕的吵架相骂。那时的我们之间,不光有如此般"武斗",还有别样的"文斗".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过来人都记得,朝鲜电影一度走红。新的影片,往往是先在屯溪放映,再到休宁放映。很多有条件的人家,都会举家去屯溪赶场子,赶新鲜——筱蕾家正属于这一族;于是,她就有了在我面前显摆炫耀的资本。我是没有条件去赶新鲜的,因而不免自惭形秽。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筱蕾在随父母下屯溪先睹了《卖花姑娘》之后,便眉飞色舞地向我传播这电影是怎样的好看,那歌曲是怎样的好听;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着那卖花姑娘一家的命运:年幼的妹妹被狠毒的地主婆烫瞎了双眼,哥哥气不过烧了地主家房子被抓去坐牢,母亲在贫病苦累中被逼惨死,姐姐奋起抗争坚强不屈,带着妹妹艰难度日……哥哥参加了革命,回来发动群众打死了地主;穷苦乡亲翻身得解放,兄妹三口重新团聚在一起。朝鲜的地主比中国的地主还要凶狠,而最后的下场真是让人解气泄恨。——我的专注聆听和满眼羡慕,正是筱蕾的期待所在,如意所在,满足所在。如此这般疙疙瘩瘩恩恩怨怨,几十年后都成了情趣笑谈,都成了美好回味了。

那天在座的男同学,除了我之外,还有胡毅、崔建民、刘汉邦、俞怀青和黄立华。当年,我们都是走得比较近、玩得比较好的——不是自由组合到生产队参加劳动,就是相互结伴到乡间同学家去玩耍。记得去过好几次的,是盐铺王建华、李福华家。有一回,大概是读初三那年秋天,胡毅、俞怀青和我一起去盐铺,懒得绕道夹溪桥了,就抄近路涉水过河。他们动作快,一下子就上了对岸;我高一脚底一脚过得很慢,这会儿才走到河中间。可能因为我过于文弱,没有趟水过河的经验,只顾着小心脚下,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盯着身边哗哗的流水……渐渐地,头有点昏了,好像感觉到人在行船上似的,岸边的景物不停地从我眼睛的余光中移走。我吓得站在那河中间大喊大叫:"胡毅救命!"他俩立马一脚一脚地淌水过来,一人牵着我一只手,把我救过河去。这事他们或许都不记得了,我记得清清楚楚。

近年来,我们几人先后都退休了,但退得不尽相同:胡毅、崔建民、俞怀青和我,是"全退";刘汉邦和黄立华则是"半退".汉邦是企业家,拼搏几十年创下的产业,已经传交给下一代了;自己"退居二线",放手放心,逍遥自在。立华作为黄山学院的教授,已经不教不授了;但作为黄山市的作家协会主席,尚在任上。由此"全退"和"半退",我想到了一位"另类"同学——远在成都、至今仍在职在岗的大企业家吴献民。就在此次小聚的前不久, 献民曾回过屯溪一趟——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间隙,邀立华和我聚了一下。

献民是在1975年——我们初三那年春天来到我们班上的。当年他家住海阳一小,我跟他住得很近,自然很快就来往比较多了。1976年春天,刚上高一不久时,他、立华和我三人还拍过一张合影。

献民那会儿瘦高个儿,脸白白的,我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秀才".只因在那特别崇尚体力劳动的年月,"秀才"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词儿,他妈妈便急坏了,在我们身后用一口我们后来背地里极喜欢模仿、打趣的四川话叫道:"献民哪里像秀才?那个程维才像个秀才!"这话好像也没错,那时的我天生瘦里吧唧,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的确形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一个月前,我在《那个年代,我们在阳光下茁壮成长》一文中曾写到,海阳一小有座小白楼——那年月,那楼上正有一间房子是献民家的。他老兄有个"睡午觉"的趣事,令立华和我几十年来记忆犹新:一是他那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妈妈,大概是怕我们贪玩、影响献民睡午觉,曾经侧过脸来、抬起眉头,用她那于我们而言魅力独具的四川话跟我们讲:"要睡午觉,一定要睡午觉;不睡午觉怎么行哪!"二是某日午睡后,我和立华悄悄来到一小,进了小白楼后,蹑手蹑脚上了楼,到了走廊中间那个房间的门前,轻轻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窗帘拉着,献民还在床上没醒——我们正待摸到床前嚇他一家伙,却猛然发现他床边地上铺着席子睡着个人:献民妈妈!我俩赶紧掖上房门,赶紧转身开溜。几十年后再来回味那一幕,依然叫人感慨不已。

献民母亲谢老师,那时在海阳中学教导处工作。后来我们高中毕业证上的个人信息,便是她的手迹。那一手工整秀丽、蓝黑墨水的钢笔楷体字迹,是我脑海里一辈子的亲切记忆。献民父亲吴老师,退休前是海阳中学工会主席,如今随献民身居成都。老人家已届百岁高寿,而太极拳不离身,笔耕书法不辍;身体康健,精神矍铄,子孙满堂,其乐融融。

那天"立春小聚"席间,黄立华也与我邻座。他老兄给我倒的"杯中物","水位"明显略高于其他几只杯子。他这会儿肚子里那点水,跟去年发表《南街的同学》那篇文章时是一样的——写我的文章,"出笼"前不发给我看,而是发往成都给献民看,让他来笑我:"文章五月里就拜读了,对你保密着。发表了,生熟就由不得你了。"不过,作为交谈起来可以口无遮拦、无所顾忌的发小同学,彼此之间多几分的,还是"少年乐新知,衰暮思故友"的共鸣。春节前的一天下午,立华打来电话:趁着尚在外地的夫人和女儿一家还没回来过年,要到我家来聊聊天。他来了之后,跟我聊了两个多小时,吃了晚饭才回去。那天聊得多的,是四五十年前休宁的城头风云和市井人情,小城的官场旧事和人物沉浮。我撑着"二百五"的颈椎,头靠在沙发后背上陪他聊天——由此及彼以古鉴今,指天说地尽吐为快。不过,还是他讲我听为多:掌故多在他那里;我讲话也不能多,讲话多了人就不好受。

这次小聚还有个笑点——散了之后胡毅才想起:"哎呀!忘记照相了——我相机都带来的!"

哈哈!到了这把年纪,如此健忘了——常态啊!

不过,健忘者乃是眼前之事;而几十年前的一幕一幕——翻开记忆却是异常的清晰如许。如诗岁月,记忆镌刻着情感的灵魂;如歌年华,记忆定格了情感的旋律。记忆可以打开心境,慰藉心灵。有了记忆,生活便会更加丰富多彩,岁月才会溢满诗情画意。

……浮云悠悠恰如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古人有云:数人世相逢,百年欢笑,能得几回又。于是,写下这篇文字,给这次"立春小聚"补上一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定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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