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亲情的短篇散文

2023年03月12日优秀文章

关于亲情的短篇散文(必读8篇)

沉痛悼念奶奶

文/风云无悔

无论我是怎样的不舍,奶奶还是在三月二十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直到现在我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总感觉奶奶还在我身边,还在和我说话,还在问我她的小重孙好不好?

奶奶生于1915年,终年96岁,可以说奶奶见证了中国整个现代史,奶奶是我们村最年长、辈份最高的人,小一辈的人已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直接叫她祖宗。

奶奶走的时候,全村人为她送行,并不是因为她岁数最大、辈份最高,而是因为她最贤慧,村里上了年纪的人经常对我说,老太太从来只记得别人的好,谁对她有一点好,她就时常挂在嘴上,在我的记忆里,从没有听过奶奶说谁的不是。

奶奶一生命运坎坷多变,可以说人一生所能经历的不幸,奶奶几乎全都经历了。

奶奶小的时候家境很好,家里是跑船的,所谓的跑船就是现在的船运,据奶奶讲,当时她家里有三条大船,她上面有三个哥哥,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最小的哥哥也比她大10几岁,父母及哥哥对她是万分宠爱,奶奶说,她小时候很少走路,都是被三个哥哥抱着,后来在奶奶懂事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家境开始败落,父母及两个哥哥相继去世,家人走的走,散的散,后来奶奶就和她的小哥哥也就是我的小舅爷一起回到了老家。

因爷爷当时家里有几亩田,表面上看家境不错,小舅爷想给奶奶找个好人家,所以奶奶就嫁了过来,过来后才发现家里几乎是一贫如洗,因为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老爷吸大烟,把家里败光了,据姑姑讲,爷爷是一个比较老实、性格软弱且不擅与和别人交往的人,所以奶奶过去后,家一直是奶奶在撑着。

奶奶一生生下了五个儿女,两个女儿和三个儿子,其中大姑是最大的,也是奶奶的第一个孩子,奶奶对大姑很疼爱,但不幸的是已13岁的大姑在放学回来途中碰到下雨涨水,和她一个同学一起失足落入水中再也没有上来,据老人们讲,奶奶天天跑到大姑坟前哭,几乎活不下去,父亲在世时奶奶曾嘱咐父亲,说她死后一定要把她和大姑还有小叔葬在一起,使她们母子三人团聚,但没想到父亲却走到了她的前面,那时的奶奶也并不知道,这只是她不幸的开始。

奶奶40岁那年,赶上自然灾害,家里缺吃少穿,这时爷爷又生了重病,无钱医治,正好近门的一个伯伯在云南挣一些钱回来,就带着爷爷去城里看病,病没有看好,回来途中爷爷就病世了,奶奶几乎崩溃,这时二姑才10岁,父亲才6岁,二叔才3岁,小叔还在襁褓中,家里饭都吃不上,更别提拿钱来安葬爷爷了,最终用了一张席子和一个门板将爷爷安葬,爷爷去世没多久,小叔也因饥饿受冻去世了,我现在无法想像出奶奶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还有她是如何扛过来并坚强的活着的?那时很多像奶奶这样的女人,都选择了改嫁,而奶奶没有。

因老爷是地主,爷爷又有几亩田,所以当时在划成分的时候,给奶奶划的是富农,富农是要挨斗的,爷爷去世了,就斗奶奶,听父亲讲奶奶常常东躲西藏不敢回家,村里有几个就是挨斗被斗死了,后来奶奶四处去找人说情,最后人家看奶奶什么都没有,一个人还带几个孩子,就给奶奶成分改成了中农,中农是不用挨斗的,父亲曾说,如果那时不是改成中农,可能就没有我们这一家人了,因为奶奶不在了,父亲他们也是活不下去的。

父亲是爷爷和奶奶的第一个儿子,是长子,所以爷爷特别喜爱父亲,父亲隐约还记得爷爷走到那里就把她带到那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爷爷去世后,奶奶对父亲更是百般疼爱,怕父亲养不活,给父亲认了一个老干娘,并按着父亲老干娘家两个姑姑的顺序,给父亲起一个小名叫三妮。这个三妮叫了父亲一辈子,一致于别人都忘记了父亲的大名。叔叔有时给我聊天的时候会开玩笑的说,你奶奶最偏心了,对你父亲最好,你父亲对你奶奶说什么都行,你奶奶都不会放心上,但我只要说一点你奶奶不爱听的,你奶奶就会生气,叔叔还说1958年村里食堂有一段时间不开火,家里没有吃的都快饿死,你奶奶看没法活下去,就把姑姑和他仍下,只抱着父亲去了舅爷家,因为舅爷家还有一点吃的,叔叔说幸好后来食堂开火了,不然那时他和姑姑肯定饿死,我曾当面问过奶奶,奶奶一直笑着没有回答,相信这件事肯定是有的,我现在无法评判奶奶当时的选择,也无法了解到她当时的内心是怎样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如果允许有一个孩子可以活着,他选择了父亲。

好的是,父亲也一直没有让奶奶失望,父亲对奶奶很孝顺,也继承了她的遗志,撑起了我们这个家,可以说奶奶使我们这个家活了下来,而父亲则使我们这个家得以延续并发展壮大,并在村中占有最大的一席之地,父亲一直是奶奶的骄傲,但奶奶从没有想到这个一直让她疼爱并让她骄傲的儿子会走在她的前面。

7年前,先成家的弟弟把父亲接到广东安享晚年,父亲一直不愿去,因为挂着奶奶,后来在叔叔和奶奶的劝说下才去了弟弟那里,可住了不到半年就查出得了胃癌,而且是晚期,我和弟弟紧急陪他治疗并给他动了手术,出院后,奶奶天天陪着父亲并安慰他,他怕父亲想不开,加重病情,好在父亲性格很开朗,从没有放到心上,让她放心不少,后来父亲那里也没有去,一直呆在家里,由奶奶和妈妈一直陪着,但无论父亲性格多么开朗,多么不放在心上,多么配合治疗,老天爷还是没有眷顾他,从得病到去世,父亲只坚持了三年,父亲走的时候还不到55岁。

父亲快去世时,叔叔故意把奶奶送到姑姑家,怕他承受不了,可奶奶死活不去,她怕父亲出事,后来在全家人的劝说及欺骗下,她才答应过去住几天,谁知最后几天姑姑忍不住,天天回来看父亲,奶奶觉得不对,就一直叫姑姑送她回去,姑姑没有答应,后来奶奶就不吃饭,这时姑姑才答应送她的回去,奶奶应该是回来的第二天父亲就去世了,因我家和叔叔家有一段距离,奶奶耳朵又不好,所以一直在瞒着她,但奶奶还是知道了,她过来看到了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儿子,一直没有吭声,奶奶过来时正赶上我从外面赶回来,我是半月前还在家,晚上还和父亲通过电话的,父亲走的太快了,快的我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我几近崩溃和疯掉,我很想打自已几个耳光,很想疯狂的大哭一场,但妈妈还有叔叔死死的拉着我,不让我吭声,因为他们怕我会让奶奶更加难受,我只能忍耐,后来奶奶一直没有说话,我去看她,她只问了我父亲什么时候下葬就什么也不说了。

父亲下葬那天,叔叔把奶奶门反锁,并故意骗他说是隔天下葬,并让两个人在外面守着她,看着父亲的棺材从车上抬下来,放到坟茔里,我感觉就此永远失去了父亲,永远再也无法看到父亲,我拼命拉着棺材不让下葬,叔叔他们一直死死拉着我并叫我松手,忽然间,我看到所有的人们都朝我们村里过来的方向看去,声音也都静了下来,我看到了奶奶,她一个人静静的,有些孤单和凄凉的迈着她的小脚向父亲下葬的地方走过来,就像风中的叶子一样,直到现在我都清楚的记得这一幕,相信这辈子我都不会忘掉,青年丧父的悲痛已让我无法自制,我不知道老年丧子的她是怎样的心情?我们一下子都冲了过去,想拦住她,可每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拦,只有扶着她,看到父亲的棺材,我看到了奶奶的歇斯底的悲伤,她瞬间的大哭起来,我了解她的悲痛,但可能我永远也无法了解她的悲痛,因为我失去的是父亲,她失去的是儿子,就像很多人都懂母亲,但又很少人真正懂母亲一样。

后面再续。

母亲住在景区

文/郑学富

今年初,我们家搬进了新房子,三室两厅两卫,面积有140多平米。我就与妻子商量把住在农村老家的母亲接来住。

母亲今年94岁,父亲不在了,她一个人住在老宅子里,身子很硬朗,生活也能自理。我兄弟五个,除了我考上学在城里工作外,其余都在村里务农,平日里他们兄弟四个轮流照料母亲,我在节假日里去尽尽孝心。我的老家尽管属于北方,但是境内河渠纵横,汪塘星罗棋布,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村子三面环水,这几年搞乡村旅游,老家被打造成了湿地休闲景区,一年四季风景如画,吸引了很多游客前来观光。

周末,妻子驾着车行驶在浓荫遮日的旅游道上,一边是阵阵翻滚的金色稻浪,一边是葱绿茂盛、萋萋苍苍的满河芦苇,欣赏着两旁的田园风光,心里惬意极了。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我不由地想起三十年前的事。1988年我结婚时,单位分给一间不到20平米的平房,我就用一套组合橱将其隔开,里面是卧室,外面权当客厅和餐厅。两年后女儿出生,我就把母亲接来帮着看女儿。由于房子狭窄,三代四口人很难住的下,一到晚上我就抱着被褥到单位大门口的传达室,与门卫李大爷一起住。母亲好歹凑合了一个月,看我搬来搬去的,怎么说也不在这住了,临走时说:"等你换了大房子,我再来住。"后来尽管先后换了两次住房,但是面积都不大,由于女儿也长大了,仍不能实现接母亲来住的夙愿……

"到了!"妻子的话拉回了我的思绪。她将车停在老宅子门前。我走进家门,见母亲正坐在院子里和前院的四婶拉呱,见我来了,四婶起身告辞。母亲对我说:"以后来不要买东西了,昨天河东的你几个表哥来看我,带了一大堆的东西。"母亲年龄虽然大了,但是脑子不糊涂,村里的事她都知道。母亲说:"咱村里的土地都让镇上流转了,统一种植油菜花、水稻,还有莲藕,这些东西既好看又中吃,城里人开着车来游玩。他们弟兄几个和你一样,拿着租金再在自家地里干活领工资。老三和老五还在自家院子里开起了小餐馆,一年至少赚个二三十万的,比外出打工强多了。"

我跟母亲说换大房子了,想接您进城里住。母亲听了,连忙摆手说:"再大的房子我也不去,你看我们这里都成景区了,一年到头有花有果,空气又好,还有人陪着拉呱。"母亲往大门外指着说:"你看,前面有个小广场,一早一晚在那里溜达溜达,可方便呢。"我顺着母亲指的方向望去,小广场上打了厚厚的水泥地面,安上了一些体育健身器材,修起了花坛,四周栽上了各种花果树木。广场上的几株柿子树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犹如一盏盏红红的灯笼。我就想,父老乡亲们的生活不就像这熟透了的柿子吗?红红火火的。

我听着母亲的述说,望着院子外的新景象,我渐渐打消了接母亲进城的念头,并在心里默默祝福母亲长寿,多享受几年这样的好日子。

怀念我的祖父

文/魏春媛

对祖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那时祖父已年过六十,但他的思维依然敏捷、练达。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有关祖父的一些故事,很多都是从父亲那听来的。每当父亲讲起祖父,我就聚精会神的听着,有时听着听着就会流泪……

满清末年,由于清政府的腐败无能,难抵外来势力的侵犯,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无宁日,民不聊生。我的曾祖父为了逃生,从河北省来到了黑龙江满族居住地——阿城。之后又迁徙延寿县跑马占荒,圈占延寿城东的大片土地。号称:"魏排头",也是当地权势显赫的大家族。一九零零年祖父出生在延寿县。由于家境富裕,祖父从小就接受了很好的教育。青年时期在兽医学方面就有了很深的造诣,而且还精通医学。方圆百里名望很高,特别是医治民间熟称的"砍头、肚痈以及红伤接骨"等更具有妙手回春独到之处,为世人所称道。

魏氏家族血系嫡亲有好多家,但顶数我祖父和二祖父这两股最为鼎盛,日子过得最好。祖母是个大家闺秀,人长得也非常漂亮,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常年吃斋念佛。

一九三五年祖父当上了伪满警察。听父亲说:那时的祖父非常体面,穿着过膝的马靴,头顶大盖帽,手戴雪白的手套,威武中带有一股英雄豪气,在当地也小有名声。

一九四零年,上级将祖父调入兴安北省,(兴安北省,省会呼伦县,后为海拉尔市。原属民国黑龙江省。)祖父不愿意离开故土,而且看到了官场的腐败,就辞职。之后因无业靠贩运牲畜和打猎为生。

日本鬼子占领东北以后,肆意烧杀抢劫,对国民实行三光政策,加之大量的鸦片流入国内,数以千万计的国人遭到鸦片烟毒和吗啡的蹂躏。此时,我的祖父也染上了毒瘾,开始时吸的很少,后来就离不开那东西了。没多久,体弱多病的祖母也染上吸鸦片的恶习,而且烟瘾严重到没法控制的地步,使她过早的离开了人世,享年只有44岁。而我的二祖父也因为吸鸦片烟上瘾卖了老婆……

鸦片就是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刀,它的泛滥,使很多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魏氏家族伴随着历史的潮声起落沉浮,家境开始破败,什么金豆子、银檐子呀,凡是值钱的东西一点一点都折腾光了。曾经显赫一时的魏氏家族,由曾经的豪门世家到破败全无,整整经历了半个世纪。直到一九四五年东北光复,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了,国民从水深火热中被解救出来。祖父也在党和政府的帮助教育下,在延寿县戒毒所戒掉了毒瘾,从此走向了新生。

一九四七年在土改运动中,祖父因在伪满时期当过警察,被抓入狱。经审查后,本人没做过坏事,无民愤,所以幸免一死。一九五零年延寿成立兽医协会,祖父成为其中的会员,从此走上了兽医学之路。

一九六六年"文革"开始,祖父在劫难逃,因历史问题(伪满时期做过警察),被打成历史反革命,后被单位开除公职,隔离审查。曾经的荣耀,在今天也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历史场景,却成了我祖父一生的灾难……

祖父晚年落魄,身处逆境,意不得舒。终因经受不住肉体的摧残和精神的凌辱,于一九六七年八月十四,因突发性脑溢血逝世,终年只有67岁。祖父的一生,经历了家族的兴与衰,荣与辱和人生命运的起落与波折,在他人生最后的路途上含恨离开了人世。他没能等到自己平反昭雪的日子,更没看到自己独生儿子(父亲)右派平反的日子。祖父永远的走了,他是含恨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今天的我,只能用这些单薄的文字来祭奠和缅怀记忆里的祖父。祖父若在天有灵,一定会看见开放的祖国,正一步步走向繁荣富强;人民在祥和的国土上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祖父,相信您也一定会看到魏氏家族的儿孙们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感到欣慰而含笑九泉了。

想起母亲

文/子曰

雨后初晴。

远处的山峦一派新绿,院子里两株桃树正起劲绽放着花儿,灿如云霞。一盆"勿忘我"也更显郁郁葱葱,青翠欲滴。阳光打窗棂探进,屋子便有了融融的暖意。朋友珍正娓娓读着《藏羚羊跪拜》,我被故事感动着,如痴如醉。故事如是说:在美丽的藏北可可西里,一只藏羚羊为了腹中的孩子,弯下已然笨重的身子,流泪跪倒在猎人的枪口下……,故事凄婉而悲壮,母爱的神圣在作者笔下如一溪清泉缓缓荡漾、跳跃……,我,不由想起了母亲。

老家在大山坳里,村子不大,百多户人家。方圆十多个大小村庄母亲算得上是个有文化的美人,小巧、干练,皮肤白皙,尤一头乌发惹眼,庄户人都说那是药熏的。母亲是大队的医生兼卖药,记忆中她总是背着红十字药箱,忙时几乎每天奔波在外看病采药。因此,放学后的我大多是钻门洞子进去,炉边总有母亲给我煨的热饭。母亲人缘极好,随叫随到,无论冬夏,看病接孩子,有人叫,背包就走,来回七八里十来里山路,竟是毫无怨言,相反倒总是一脸的喜色。闲暇时,母亲就带我上山挖药材,诸如黄苓、柴胡……,这些自采自制的药多数是无偿赠人的,所以当她调走时,全村的人拥满屋子、院子,只记得当时的农村还穷,兴送饭,那一天,我家的柜台上、床上摆满了大海碗,那荷包蛋垒得高高的……

家里就我一个孩子,而且是人们说的侄女跟姑,姑姑妈,母亲对我自然宠爱有加,当珠子般的养着……亲朋们说当年抱我时父亲是极不愿意,原因很简单:那时的我太胖,而一向贤惠温顺的母亲却一反常态,异常的执拗,以致于变了脸,硬是将我抱了回来,原因也很简单:胖孩子结实好养。至到现在,我常和老父亲开玩笑,父亲仍说:"你真是胖,酸胖不好看。"父女俩哈哈大笑。

母亲勤劳会过日子,除了忙看病忙采药,家里还养十来只鸡,有一阵竟逮回一只小猪崽,结果硬让父亲给送了人,沟底几亩薄地,也侍弄得颇象回事,我实在不明白,那么娇小的母亲何以那么的能干?里里外外都打点得井井有条?母亲手巧也是有名的,每逢我穿一件新衣服都会引来一群围观者,当我第一次穿裙子亮相,竟被小伙伴众星捧月似般着实风光了几天。正因如此,家里常有婶子大妈夹块布料来光顾,每当此时,我就耍小性表示强烈抗议,因为这往往预示着母亲要赶夜,不能和我一起暖被窝,母亲则不然,总是先和衣而卧,柔声给我讲故事,待我睡着,又悄然起来,家里那台老蝴蝶牌缝纫机便当当当响起来……

母亲还喜欢读书,院里一棵老核桃树,枝叶繁茂,那是母亲最爱去的地方,捧一本书静静的看……夏日,月圆时,母亲会做几样我最喜欢的吃食,搂着我坐在树下,举目望月,银白一片,居月光于亲情的维护之中,那情那景令我深深感动,渐渐长大后,更觉那逝去光阴的可贵,以致每每见月,那美妙绝伦的景致还当存在,而那恬静温馨的亲情却是再不会有了。

母亲早逝,那年我十二,只觉得没了天……

母亲给予我点点滴滴的爱,足以让我回味终生。如果母亲尚在,无论我多大,我想母亲给予我的爱将磬竹难书。所以直到今天,我是那么一味地羡慕拥有母亲的人。

一位女同事常说:"我去我妈家,我妈熬的米淇让去喝,我妈煮的老玉米让去吃……",一口一个我妈我妈,听着都叫人舒服。当她乔迁新居,那么幸福满足地说我妈给了多少钱时,我真忍不住了,便说:"***真好".她随口就说:"什么叫妈,这就叫妈。"她是个直言快语的人,说这话很实在。

冰心在《寄小读者》中写到:有一次幼小的我忽然走到母亲面前,仰着脸问:"妈妈,你到底为什么爱我?"母亲放下针线,用她的面颊抵住我的前额,温柔地、不迟疑地说:"不为什么,只因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信,世界上还有人能说这句话!"不为什么"从她口里说出来,何等刚决,何等无回旋!母亲的爱是不附带任何条件的。

是啊,什么叫妈?就是生你、养你,疼你、爱你,想你、念你,无论你多大,都把你当孩子,直到临闭眼还放心不下你,却不图任何回报的人,那就是妈。

天下之母是如此深爱着她的孩子,其千古传颂的美谈无不撼人心弦,肝肠寸断。我在思索:父母终其一生呵护儿女,做儿女的情何以堪?

科里的一位同事,母亲瘫痪在床,每逢假日便可见他推着母亲在街上遛,由于语言障碍,母亲总指指划划,儿子则伏于母亲耳边似窃窃私语,母子俩都欢欢喜喜的。前段日子,上午十点,下午四点,他都要回家半小时,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后来才知道家里保姆没来,他要扶母亲在地上走一走,我问他时,他说:"唉,老躺着老人难受,扶着她,我在里圈,她到外圈,让她多走几步。"他说的很平淡,但也很动情,母子心是相通的,也应该相通,他的母亲是幸福的,也是满足的。

我看过一篇文章《你给母亲洗过脚吗》,说的是一位名记者,在参加一次爱心链接节目时,有人就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记者当时内心的惭愧无可形容,当晚便赶回老家。当他提出要为母亲洗脚时,白发亲娘一下愣住了,天下的母亲为幼小儿子洗脚是常事,可,能给年老母亲洗脚的儿子又有几何?当他捧起母亲的脚凝视着那双自己不曾在意过,长满老茧的脚时,忍不住眼泪簌簌流下,仰起头,母亲已是涕泪横流……

阳光更足了,朋友已缓缓起身告辞,临走指了一下台历,搁下一句话;"别忘了,"我过去一看:5月11日,母亲节。微风拂过,地上已是桃红一片,那盆勿忘我摇曳着翠绿的叶片,似颔首示意:勿忘,勿忘

是啊,想起母亲吧,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请珍惜这份神圣的爱。常回家走走、看看,哪怕打个电话,带个口信,问声好。母亲节到了,不妨倒杯水,端碗饭,捶捶背,洗洗脚……

父亲心中的玫瑰

文/涵子

张爱玲说,每个男人的生命里都有两朵玫瑰,一朵红玫瑰,一朵白玫瑰。父亲也一样,不同的是,父亲的这两朵玫瑰没有红白之分,有的只是同样的恒久弥香,对父亲来说,她们既是心口的那颗朱砂,又是床前的一地月光。

已经快60岁的父亲,曾经有一个很相爱的恋人。父亲没和母亲结婚前,母亲不知道,爷爷奶奶不知道,除了父亲和那个女孩子外,谁都不知道。那是一个秘密,一个青春的秘密。那个女孩子的太爷爷是我奶奶的远房表哥,世俗里那个女孩子该规规矩矩称我父亲为"叔叔"的,可她从没叫过,她爱父亲,她要做他的妻子。这个秘密是我8岁那年从母亲口中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恨极了那个我该称之为姐姐的美丽女子,大学毕业那年,我才从父亲那儿知道了故事的全部。

他们认识时都还小,是那种没有性别、只有亲疏的年龄。从小一块儿玩,她是父亲的追随者中唯一的女孩子。父亲不允许队伍的‘不纯洁’,但扎着羊角辫的她是个例外。任性的她从小就很会黏人,父亲的队伍只要被她瞄见,她立马会贴上来,并且很快进入"副总"的角色,甩也甩不掉……

说这话时,我在父亲脸上看到了一个收藏家谈到自己的稀世珍品时的表情,迷离沉醉的眼神,弯弯的上扬的嘴角。

不知不觉地,他们就到了对性别很敏感的年龄。她在人群中显露出来的粲然的美,让父亲既自豪,又有隐隐的自卑。父亲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父亲得了胸膜炎,她一天好几趟跑来借东西探头探脑时父亲感到窃喜时开始的吗?还是听说她被小混混拦截了,父亲费尽心思找到他们报仇、身边那些小子起哄时开始的吗?还是父亲没考上大学回家当了会计,她也立马放弃了城里姨妈给她安排好了的工作,回家告诉父亲时那坚定的目光开始的呢?

那段日子,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父亲心里总被一种莫名的希冀撞击着,但自己却没法说清是什么。父亲珍视每次和她见面时的悸动,喜欢早上在院子里看她忙碌中飘过来的眼神,当别人提到她名字的时候,父亲会立马竖起耳朵却努力地装出漫不经心。

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父亲要相亲了,当时他已经24岁了,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父母的要求,更不能让他们知道他的心事,爷爷奶奶都是很传统的人,他们不会接受,更不能理解父亲和她的关系……

说到这里,父亲深深地埋下头,像一个失去糖果的孩子。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那我妈妈呢?我知道你们都是只相过一次亲的人。"

也许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到母亲的,可我忍不住为母亲难过。

我至今依然记得,那天我正为大娘家的影集里有一个美丽的姐姐而欣喜不已,迫不及待地跑回家想说给母亲听。我想告诉母亲原来歌里唱的"姑娘好像花一样"是真的,我就看到脸像极了桃花的姐姐。大娘说那姐姐住过我家隔壁,小时候还带我玩过,我想母亲一定认识她的。我想知道那个姐姐喜不喜欢我,她抱过我吗?她抱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边跑边美滋滋地想,还没等站稳,我就急忙撞开门。

母亲正在厨房里,她一脸诧异地望着我,我来不及把气儿喘匀,就竹筒倒豆子似的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半天,我没等到回答,却看见母亲忽然瘪着嘴巴像是要哭出来。我傻了,小心地走过去拉起母亲的手轻轻地摇了一下,母亲的手软软地任着我摇,母亲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来,虽然没有一点声音,可我能感到眼泪一滴一滴在我头发里蠕动。母亲突然开口了:"就是她!就是她!她逼问你爸爸后不后悔,我都听到了,她有什么资格?"8岁时的我不明白母亲的话,可我还是从母亲的失常感到了不和谐的东西。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婚姻生活里无奈的现实,父母看似平静的生活原来罩着一层面纱。我恨她,更恨自己,自己在那个下午竟然还傻傻地迷恋她的美貌。我愧疚、懊恼,很长时间都不再出去淘气了,每天不是跟在母亲屁股后面问东问西,就是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母亲忙来忙去。母亲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我爱极了她对我静静的笑。

听到我提到妈妈,父亲说:"***妈是个很称职的妻子,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后来才知道她是我下两届的,和你小叔是同学,也是学校里的才女。见面的那个早上,我和介绍人去了你姥姥家,当时***妈站在一个红色木柜旁边,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两条不长不短的黑辫子垂在胸前,淡蓝色的裤子,安然地站在那里。她的眼睛很漂亮,还有一张电影明星般的瓜子脸,我心想要见面的就是她吧。"

在父亲和妈相亲的头天晚上,那个桃花般的姐姐来找过父亲,问他能不能带她走?父亲没回答,她哭着走了。看着她哭着跑远了,父亲的心也像刀子剜了一样疼。那晚,父亲想了一夜,觉得这辈子注定给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

父亲接受了现实,人活着有遗憾很正常,怕就怕在一个遗憾上再制造一个遗憾。

认识妈妈的第二年春天,父亲和妈妈就结婚了。一年后,我降生了,家里更是笑声不断。

那个桃花般的姐姐在父亲订婚不久就去她山东的姨妈家了,后来在那儿找了对象。在我会走路时,他们回来商量结婚的事,父亲和那个姐姐又见面了。父亲能感觉到那个姐姐看母亲时那种微微的敌意。那些天,父亲一直很担心,想找她好好谈谈。那天家里就父亲带着我,父亲正想出去找她谈,她忽然站在了我们家门口。看着父亲怀里的我,她犹豫了一下,狠狠地仰起头问父亲结婚后不后悔?父亲本想很郑重地告诉她不后悔。可是一看到她的眼睛,却变成了摇摇头。她定定地望着父亲,后来凄然一笑。看着她的样子,父亲虽然心疼了一下,但那天父亲说的是实话。

从结婚到现在,父亲和妈他们的感情早变成一种习惯了。这东西,它能藏在锅碗瓢盆里,也能藏在油盐酱醋里,甚至能藏在吵架拌嘴里。人啊,什么时候都要学会惜福。

父亲说,从那以后,那个姐姐对我妈妈热情起来。有一次,妈妈忽然问父亲:小蓝怎么那么热情啊?父亲正不知怎么回答,妈妈转身出去了。那时,幸亏妈妈没再问过父亲,否则,父亲真不知怎么说更好。

母亲教给我的可贵品质

文/杜美文

母亲去世已整整30年了。她的见识行止,对待生活的认真以及超拔的毅力,始终是我学习的榜样和人生的坐标,但很难企及。

这得从我的家世说起。我家原来有座两进院落,近20间房屋,但传到父亲时,已大多破落不堪,只能存放杂物或圈羊了。土地不少,但都是河边薄田。父亲一介书生,唯读书写字为务,生活窘迫。尽管如此,父亲仍不顾母亲反对,又购置了一些土地(他成家前曾在冯玉祥的部队当过小军官,攒了一些钱),做着发家致富的梦。我们家乡是老区,1946年就进行了土改,因叔叔一家在西安生活,不算家中人口,房屋土地就显得多了一些,半数分给了别人,被定为富农。父亲想不通,与村干部们发生过矛盾。母亲没有文化,但她说:有甚甚牢心,没甚甚息心,分出去的房子已不能住,又修不起,没啥可惜的,财产都是人置的,俺娃们有出息,还会有的。她在村中人缘好,忍辱负重地去赔情道歉,为父亲缓颊,才使事情平息。

不宁唯是,新的纠结接踵而来。1957年叔叔被划成"右派",举家回乡。这时,奶奶与父亲均已去世,母亲通情达理,把几间房子让出来,不分彼此。不久,母亲便带着我们兄弟迁入了姐姐工作地太原,离开家乡。"文革"后,叔叔平反了,他儿子也去叔叔原单位就了业,老屋从此杂草丛生,空无一人。改革开放后,我们同胞数人都有了不错的住房,母亲说:"你爹心眼小,看不开世事,老家的房子谁还回去住?"遂便宜卖掉,还给堂哥分了钱。

父亲是1953年去世的。那时,姐姐靠了姨姨资助在太原女师上学,我与哥哥只有十来岁,家中还有八旬奶奶,母亲耕种着十几亩地,独立持家,惨淡经营。她瘦骨嶙峋,又是小脚,风里来雨里去,从不停歇。收割时,一天数次往回背庄稼,从小就懂事的我和哥哥也用一根扁担往回抬。碾米磨面,有时也借别人家的牲口,更多的时候是母子三人轮流推着磨盘转。母亲常用家乡的一句谚语鞭策自己:"力气是奴才,使了再来",正是靠了母亲的汗水而不是泪水,使得我们这个家勉强维持了下来。收获时节,蒸笼里金黄的南瓜、玉米,嫩绿的豆角以及开花的山药蛋,应有尽有。农忙时免不了要雇人,工钱是粮食。青黄不接时,母亲要向人借米借面,往日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母亲心灵手巧,又乐于助人。她常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谁家风箱不好使了,她都能用鸡毛、麻团等修一修;谁家灶火不好烧,往外冒烟,她晓得症结所在,帮着抹好,不辞劳苦。从我记事起,我家无论居室还是院落,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房顶也是如此。院中有三间又高又大的西房,称为上房,梯子够不上,母亲就先上了院墙,再上了北房,北房与上房还间隔着一米多高的距离,她就架上木板,跪着爬了过去。房顶很陡,随时有可能滑落,母亲就把绳子的一头系在屋脊的一个装饰物上,另一头系在腰间,长短可以调节,坐着或跪着,楞是把瓦垅里的积土和杂草清除干净。

母亲命薄,但心强。我们弟兄的衣裳,她不知拆洗过多少次。尽管千补百衲,但不显破旧。这让我养成了不讲究衣着,喜欢穿旧衣服的习惯。我20多岁参加工作时,就是穿着一条屁股和膝盖上共有四块大补丁的裤子走进单位的。她教育我们做人做事要有恒心,意思是要吃苦,有韧性。还举例说,过去店铺里的小伙计们,每天早晨争着打扫院子,常是头一天晚上就把笤帚藏了起来。受母亲的影响,我至今还喜欢打扫宿舍的楼梯和房前屋后,每看到自己的劳绩,就感到愉悦。1986年6月,我从太原师专进修成人高校毕业,任教学校通知我,开学后给文秘班教古典文学,这是学校对我的信任,上千年的文学史和经典作品都要讲,这可不能等闲视之。整整两个月假期,我宵衣旰食,专心备课,写出了一厚本教案。那时母亲住在我家,挤在一屋,夜晚常影响她休息,她毫无怨言。看到我工作尚能吃苦,她感到欣慰——多好的母亲啊!

数年前的清明节,我们全家回乡给母亲上坟,返程时,绕道从村中经过,隔着院墙,我又看到了我们的老宅,想起了童年,想起了母亲的高风亮节和含辛茹苦的一辈子……

父母爱情

文/文明婴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理解父母为什么能走到一起,而且,这一走就是一辈子。

父亲英气俊拔,一米七二的个子,身材魁梧,面庞端正,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母亲身材矮小,不足一米五,嘴唇外突,眼睛一只略大,一只略小,年龄比父亲还大两岁。

父亲和母亲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外公先见了父亲,觉得小伙子不错,人长得好,还勤快老实,便让母亲来见。没想到母亲见了第一面就急急忙忙答应了这门婚事,好像生怕人家会抢了去一样。

没多久,母亲便嫁了过来。

当时父亲除了一张床,所有的财产只有一个红木箱子和分地主财产时分到的一个雕花碗柜。红木箱子我上大学时作了我随身携带的衣物箱,毕业后由父亲带了回去。后来,我出嫁,两个哥哥先后分家,这箱子便不知所踪。雕花书柜是父亲家里最奢侈的一件家具,我用它作了书柜。后来,作了哥家里的橱柜。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床上连床好一点的被子也没有,父亲只得到人家临时借了一床新的踏花被,放在床上以衬喜气,并答应人家只借三天。母亲过来,看到床上厚实的踏花被,还很高兴,没想到三天后就眼巴巴地看着新被子被人家收走了。她陪嫁过来一个盛衣物的红漆大箱子和一个纯实木的红漆碗柜。大箱子现在仍在母亲的房间里,盛着父母的衣服;那个碗柜,如今也在父母的灶屋里忠实地派上它的橱柜用场。只不过油漆早已剥落,几近看不到原色,灰不溜秋,却一直随着时光随着父亲忠诚地守候在母亲身边,成了母亲的最爱。

父亲穷,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连贫农都算不上,应该是属于贫雇农吧。爷爷替人下脚力赚来的米仅够每天的食粮,奶奶去世得早,父亲读了两年书后,不得不辍学,早出晚归赚取生活费,几乎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直到土改,爷爷分得地主在山塘冲的正中间的一套房,爷爷、父亲和伯伯才算有了真正的落脚处。我小的时候去过多次,这是一幢老式的宅院,除了伯伯家,还分给了另三户人家。其中一户的奶奶是位小脚女人,听说我奶奶也是,不过奶奶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常看到隔壁的那位奶奶颠着裹了白布的小脚晃来晃去。当时只有几岁的我觉得她好老好老,老得我与她之间不但隔着那层白布,还隔着一个散发着霉味的时代,我甚至不敢跟她说话,生怕一说话,她屋梁上的灰尘会掉落一地。几棵大的樟树和柚子树掩映了这座青砖大屋,大树遮了大半阳光。屋子昏暗,还有些神秘,每次去都感觉自己的呼吸里都塞满了青苔,让我窒息。

好在父亲结了婚不久,便从地主的屋里搬了出来,自己用稻草土砖在离老屋三里多远的一个叫高家岭的地方搭建了六间屋,正式有了自己独立的家。爷爷也随着父亲搬了过来,我出生在这个新家里,伯伯一家仍然住在地主的青砖黑瓦屋里。父母大概有先见之明,几年之后,那座老宅院在一个风雨之夜从中间倒塌了,塌掉的正好是伯伯家,还压死了伯伯的第三个儿子。这时,伯母已于几年前去世,伯伯一家不得已也从那宅院里搬了出来。

母亲虽然矮小,皮肤却白皙。这一点还是后来,这后来是很后来了,直到今年年初大舅忽然间去世江苏的满舅来奔丧才告诉我的。人们常说,一好遮百丑。也许父亲就是这样看中了我母亲?

新家很简陋。在我的印象里,一天到晚,母亲矮小的身影在家里家外穿进穿出,忙里又忙外,不知疲倦,还得出外挣工分。母亲生了我们四兄妹,我们从小到大的吃喝拉撒,生活起居,除了爷爷有时帮衬一下,母亲一人几乎全包。凡是房屋的维修,家具的改造,生产队里的大事小事,则都由父亲管。年轻时父亲是生产队的队长,外面的事多,家务活他是不插手的,母亲自觉自愿全揽了过来。他们分工明确又互相帮衬,不为家庭琐事争吵。母亲不指责父亲,父亲也不批评母亲。母亲交代父亲做的事,父亲会很快做完;母亲几乎不用父亲张口,就已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天早晨,第一个起床的总是母亲,烧火做饭,饭熟了父亲才在母亲的呼唤下慢悠悠爬起来,洗漱。父亲从外面回来,没事了,便坐在厨房的椅子上,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悠闲地看着母亲钻过来钻过去张罗,母亲再忙他也不动手。这是我们家一条颠簸不破的定律,我在家的日子,从没见打破过。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配合默契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小时候,父亲也不知为什么,怎么看哥哥怎么不顺眼,好像什么事都要教训他们一顿才好。我很清楚地记得,母亲在灶台忙前忙后,父亲回来,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母亲忙。哥哥来了,他立刻情绪转移,命令哥:"去,烧火!"哥哥动作慢了一点,他就声色俱厉起来:"这么大了,还不去帮大人干活!做事要主动一点,不要老是让别人来说!"吃饭的时候,有谁将饭粒掉在桌子上,他生气的话便会吹风机一样劈头盖脸地吹过来:"不要把饭掉在桌子上,人家劳动多不容易!古语说,谁知盘中餐,粒粒都辛苦,连这点都不懂!"父亲在教训我们的时候,母亲是决不帮我们说话的,有时还会帮着父亲说。这时我们是决不能辩解的,只能低着头,无论愿不愿听都得听着或照着去做。否则,砸到头上的就不止骂声,还有棍棒了。

在我们眼里,父亲是威严的化身,他的威严是神圣不容侵犯的。

父亲其实不懒,手还很灵巧。家里的椅子都是父亲一手制作出来的,他不但知道如何将木头糅成想要的形状,还能将椅子做得很漂亮。对儿女骂归骂,却看得要紧。我小的时候常常和村里的孩子们到处玩,由于缺少零食,我们在外玩的第一要紧的事便是找吃的。草地上的野人参,路边熟了的红乌泡、刺松子,山地里的劳几茇,丛树上的野蜂蜜,还有菜地里的黄瓜、豆角、萝卜等等,只要是能吃的,都被我们取来用手一擦便吃进了肚子里。我经常莫名其妙地闹肚子,带我看病便成了父亲的一项任务。医生说的几乎都如出一辙:孩子肚子里有蛔虫。我隔三差五地乱吃东西,父亲便隔三差五地带我跑医院。小的时候我骑在他的肩上,大一些时,父亲用土车子(当地的一种运载工具,前面一只轮子,后面由人握着两边的手柄,手端用绳子连起来,用肩膀挑着往前走,比担着东西省力)载着我跑医院。直到上了初中,这种情形才得以好转。这时,再怎么累,父亲不会有怨言,也从来没有说过我。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父母不阻止我随便吃东西呢?是不懂,还是不想让我失掉童年的乐趣?这时候,父亲的脾气到哪去了呢?

又一次,二哥下塘游泳,结果掉进了扮桶眼,挣扎不上来。其时,父亲正在塘基下的丝瓜地里浇水,听到喊声,瓜瓢一丢,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来不及脱衣服便奔进塘里将二哥救了上来。我读高中的时候,为了节省钱,我寄宿的粮食都是父亲用土车子运到学校,近二十里的崎岖不平的山路硬是父亲用汗水踩在了脚下。放下车子时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他掏出汗巾擦一把汗,还朝我笑!

许多夫妻为生活琐事经常吵得鸡飞狗跳,四邻不安。这些,在我的父母这里,就像是在叙说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关的故事。

我问母亲,母亲说:"是人都是有脾气的,关键是看你怎么对待。"她说,有一次回家晚煮饭急吃了夹生饭,父亲责备她不用心,浪费粮食,口气重了些。母亲一句话没说,默默掉了一下午的眼泪。从那以后,父亲再没说过她,连重话也没有一句。我说:"假如爸爸生你气怎么办?"母亲说:"他会不说话。"沉默也是短暂的,很快两人就会冰释前嫌,和好如初。我想,难道父亲眼里根本就没有母亲,才不屑与母亲争吵?还是他们感情深厚到脾气都没有了呢?

后来我问父亲,父亲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就看不得***妈哭。"看似暴燥的父亲原来也有一颗细腻的心,懂得对方不愿意听自己便不说,哪怕生气的话到了嘴边也要把它们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二十多年前,小妹生孩子,少有出门的母亲去照顾。母亲回来的路上迷了路,当时天又快黑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急一上火,眼睛忽然就啥都看不清了。父亲带着母亲求医问药,最终还是落下了残疾,一只眼睛青光眼看不见了,另一只眼睛白内瘴只有点点光明,随着年龄的增大,这只眼睛也越来越坏,几近失明。

母亲失明的时候,父亲还不到五十岁。为了赚钱,父亲去了三十里外的林场工作。林场很偏僻,房子周围一坡一坡的山,山上是密密丛丛人工种植的杉树。每天,不是杉树默默地看着房子,就是房子无比落寞地看着杉树。离得最近的人家有三百来米,转了一个弯。门前一条不宽敞的尘土路,也转了一个弯,一忽儿便不见了,但不时出现的摩托车,偶尔出现的汽车还是泄露着与外界的点点信息,让人觉得这地儿还不至于完全与世隔绝。父亲常常一个人守着一栋冷清的房子,守着一座偏僻的山度过一个个孤寂的夜。有空儿的时候,父亲会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咯吱咯吱走上三十里山路回来与母亲团聚。

后来,母亲也去了林场,在林场里的一栋平房里一住便是六年。父亲去砍山,母亲便默默在家洗衣做饭。时间对于母亲来说,充裕也好,局促也罢,都变成了每天的柴米油盐,将日子打理得咸淡适中。看不见的母亲在心里为自己安装了一双眼,她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了,什么时候该做饭了,案板放在哪里,菜切在哪里,与手的距离有多少。她承续着几十年不变的老规矩——每天煮熟了饭菜等着父亲归来。父亲不回来,她决不先动筷。

我们回去,饭菜自然是我们自己做,但偶尔也会吃一餐母亲做的菜。她做的菜常有这样几个特点:夹生了煮烂了,淡了咸了烧糊了,碗里面的油墨烟子(锅烧过头了如果不及时清洗里面形成的细碎黑灰)常常辣椒粉一般点缀在菜里,一看就没了吃的欲望。可父亲不说,不抱怨,照样大口大口吃得很香。一般人做不到的,父亲都做到了。

有一回,父亲到哥哥家,回去的时候天快黑了,哥哥要他住一晚。父亲说什么也不肯,推出车就要走。他说:"***妈说,她晚上一个人害怕。"在林场,只要母亲在那里,父亲从不在外过夜,无论多晚都要回去,这成了父亲的规矩。

我笑母亲"赖"着父亲,让父亲不自由。母亲说:"我这辈子就赖着他了,他知道我害怕!"说这话的时候,母亲用看不见的眼睛望着父亲笑,那笑里说不清是得意还是骄傲。

在母亲眼里,父亲是能遮风挡雨的天。

父亲将我的散文集《凭窗听雨》里写他们的文字读给母亲听,母亲听后反问我,我有那么丑?你爸有那么俊?母亲的眼睛不看见多年,那眼睛明显一大一小,没有神光,常常迎风流泪。脸上的白皙早已在灶火的红光里褪了色。父亲仍高大,脸仍端正,只是脸庞显清瘦了些苍老了些。我对母亲说:"妈,您那样儿就是我们心目中母亲的样儿,在我们眼里,您无论长成什么样,都是天地下最美的。不信,你问问爸。"父亲笑,说:"你在我眼里,一直不就是这个模样?俊纯(我母亲的名字),又俊又纯。"母亲撇撇嘴,说:"瞎说!"我知道,母亲矮小,心气儿却高,不愿意别人说她的不是,连外表也不愿。

父亲有他的一套理论,打牌不要欠账,做事不要混帐,讲话要讲理,做人要尽礼。过年的时候父亲辈分大,小辈来看他,送上一百元两百元。按风俗,小辈送礼给长辈必须回礼。一般人家送两百回礼一百或五十,送一百回五十或二十,有的不回。父亲不同,回了家的父亲尽管没有了生活来源,靠的是子女的孝敬,可他宁愿自己不花或省着花,也不想欠人家的。人家送一百他回五十,送两百他要回一百五!他就是要比别人多!他常说,一辈子活的是什么?是脸面,是心安,是人家说你的好。这个时候,母亲也是坚决站在父亲一边的,决不会因为自己没钱,回人家回多了而抱怨半句。一般人做不到的,母亲也做到了。

每次我打电话回去,接电话的都是父亲。也许是老了,责骂没有了,换成了家长里短的罗嗦和婆婆妈妈。不管你听没听,他田里土里,小菜大蒜,猪有几头,鸡有几只,说上一大通。老公来接听,父亲又会从头说起,有的话重复了几遍还在说,让我们觉得好笑又不忍心打断。母亲偶尔也会接接我的电话,母亲自是又一番琐琐碎碎。

现在,白发一天天爬上了父亲的头顶,不过身体仍硬朗。只是膝关节没以前好使了,担一大桶的水有些费力,我劝他少担些,他答应着,说每次只担半桶多一点。但他仍会每天把水担到家里,把菜地浇好。父亲一如既往,外边的事是不要母亲操心的。母亲仍然喜欢忙,在厨房里摸索着干完这个干那个,烟熏火燎得直擦眼泪也不在乎。她不喜欢烧煤,她对不中煤眼。生活十分简陋,可是母亲一脸的笑,一脸的满足。母亲说:"我年轻的时候就请人算过命,说我命好,还真叫他说中了,我就是命好!"母亲的牙又缺了好几颗,父亲给她镶上了假牙。说这话时不想脱落下来,掉在地上她也不知道。她望着我笑,笑得露出了嘴里的空空洞洞,笑得被烟熏成肉色的脸上满是皱纹,笑得我眼泪直流。

我问母亲,你跟父亲一辈子不争不吵,有什么秘诀吗?母亲说:"哪有什么秘诀哟,你要是死心塌地跟着对方,就会心甘情愿付出啊。"

死心,塌地,心甘,情愿,我忽然觉得手有千斤重,重得提不起这几个词语的分量。

云有了风,才不会停留;山有了树,才不会荒凉。如同地与禾,禾与水,水与树,树与山一样,既然在一起,就得相依,既然相依,就得相惜。

父亲和母亲如今已是组里七十岁以上夫妻均还健在的为数不多的几对之一。

父亲没有读过多少书,可他却懂一个"怕"字,懂起码的惺惺相惜。母亲则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守着她的那份简单,那份单纯,守着父亲,度过她的每一个日出日落,不作妄想,不去奢求,平淡率真,从容乐观、安然幸福。

无法回复的爱

文/董灵超

姥姥抱着一捆苞谷秆,摔倒在雨地里。我站在屋内,望着她,挪不动脚——悚然梦醒。那是六月的一个早晨,我读大一。

放暑假回到家,映入眼帘的是母亲脚上的孝鞋:姥姥过世了!

小时候,太多人家缺粮食,我常被送到姥姥家住。姥姥不善言辞,可姥姥是真稀罕我!

一次,我见母亲要走,哭着去追。姥姥哄着我,扯了我的手去转村里的菜园。看菜园的老夫妇,送我一个很大的菜瓜。我抱着菜瓜,望见金灿灿的夕阳照着园子,好看极了。后来,再被丢到姥姥家,我就不哭了。

姥姥眉眼细细,下巴尖尖,和气,利落。她也裹了小脚,只是不像奶奶那样总喊疼。

姥姥喜欢扯住我,去村后的供销社,买块儿肥皂,称斤盐巴……她还专门花过八毛钱,给我买了件白底绿圈儿的上衣,那是我第一次有新衣穿。

读初中时,我在学校寄宿,很少去看望姥姥。姥姥托人给我捎了件粉红色上衣,一双酱色凉鞋。那时,因舅妈突然离去,姥姥精神恍惚了好几年。我不懂人世艰辛,安然享受着姥姥的爱。

高二那年,舅舅已去云南安家,表妹也进城念书了。一个周末,哥哥骑自行车驮我去看望姥姥。姥姥喜眉笑眼地给我们包饺子,看定我说:"小超俊了,嘴巴不大了。"

过了两周,我回到家,见母亲眼圈泛红。原来,她才挨了姥姥的数落:"孩子衣袖那么短,胳膊冻得通红,你这娘咋当的?"母亲捎回了姥姥为我缝的一双棉手筒,很软很暖和,粉红花儿很好看。

姥姥的爱,是我的珍宝,我却没有结草衔环。

我最后一次去看望姥姥,是在大一寒假。那是个阴天,午后,母亲让我把包好的饺子给姥姥送去。我骑着自行车,穿过冬天格外萧瑟的村庄,凭直觉寻到了二十里外的姥姥家。

姥姥躺在床上,想是一天没开火了。我说:"姥姥,我给你煮点儿饺子吧?"姥姥却一个劲儿催促我快回家,说天黑了危险。我竟听话地走了。

后来,我无数次回想起那日姥姥屋里的情形,幽幽的暗,沉沉的冷。"我为啥不在姥姥家住些天,陪陪她?像小时候那样。"这成了我一生的心疾。

不知姥姥有多爱我,在弥留之际,竟专门给我托梦。母亲说,姥姥走时,是个淅淅沥沥的雨天,身边没有亲人。母亲曾多次请姥姥到我家住,可姥姥执意要给舅舅看守门户。

人生真如白驹过隙,一晃二十年了。在岁月漂去浮沙后,姥姥的爱,沉甸甸地敷压在我人生的河床里。

去年大年初一,母亲在院里为姥姥姥爷烧纸钱。父亲去取打火机,母亲喊:"快点儿!恁冷哩天儿,俩老人都立脚等着哩!"听母亲这样说,我好像真望见,在无边的幽冷里,姥姥姥爷踮脚延颈,急等钱用……泪水涨了满眼。透过泪,我看见母亲的白发在风中凌乱,愈加凄然:姥姥的离世,带给母亲的伤痛,须得她一点一点地劈来祭奠吧?

而姥姥给我的爱,无法回复,常常压痛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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