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棵树

门前的这棵树，好大呀。它枝叶繁茂，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我张开双臂，也无法环抱。

一日阳光煦暖，几个同事凑在一起闲聊。一个忽然指着门前的水泥台阶说：“我看呀，今年冬天要把这个地方冻坏完！”我有些讶异，还以为那斑驳不平的样子，是经年风吹日晒的结果呢。另一个说：“我觉得是树根在下面翘的了。”我愈加讶异了，——树根还能动摇水泥台阶的根基呀！

“我们邻居家的散水，就是被树根翘得裂口了，所以，有些讲究的人家，房子周围就不种太大的树。”

又一个同事像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前几天我扫树叶时，无意间有个大发现，快来看！”大家纷纷围过去。

这栋楼和大树之间，有条一米多深的下水道，盖水道的石板和楼前水泥台阶之间，窄窄的缝隙里，竟然蔓延着褐色的树根，宛若一条粗壮的蛇，真有点触目惊心。

我蹲下来，用小木棍拨拉开覆盖着“蛇身”的泥土，想看看它蔓延的进度。这树根与树身隔着一条水道，四围都是水泥，它是怎么找到这点生存空间，悄悄摸索过来的啊，这顽强的生命！

我跟踪了两三米后，不见了树根的行迹，同事说：“一定是向着更有利的方向伸展去了。”另一个笑着说：“我看它能不能长到我门口！”她的房门，更在十米开外。

我相信，这条“蛇”终会窜过去的。

这棵大树，已经伴了我们很多年。春天，它一身青绿，像招展着一树绿色的旗帜，我听到了蓬勃的欢喜；夏天，它绿荫如盖，引来成群的人来此乘凉，大家戏说，这里是“避暑山庄”；秋天，一树金叶纷纷落，有一枝斜斜地垂下来，伸展在窗前，竟有了无边的诗情画意；冬天，透过疏朗枝条望星月，仿似一树银花盛放，闪着清冷的光。

大树和我们，都在日子里向前去，日子比树叶子还稠密啊，我有时忧伤有时欢喜，而大树只是沉默。

我习惯于抬头望天，也仰望这大树的枝干，却很少审视它的根须，它生长的姿态。我知道，它正在汲取养分，以供给来年的枝枝叶叶青绿。根有多深，蒂有多固，夏季的雨骤风狂，它都迎击了，挺过了。——那地底下是怎样拼命的情形，不得而知，只有爬在地表的这些或大或小的“蛇”，使我洞悉了生命的强韧和可敬畏。

当年盖这座楼房，挖地基和水道时，一定挖断过不少它的根须，可是，生命以时间为证，只要根在，就不言放弃，从未放弃。——它越过水道，冲破封固，寸土必争，小蛇一般，吐着坚忍的信子，所有心意里的“毒”，都化作来春那一树蓬勃的绿。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当年栽树者，今已是六七十岁的退休老人，他早已离开，留我们在此乘凉，也与这大树一起生活、相对。

我以灵魂与大树相对，恍然，自己也是这样的一棵树，小小的枝干，轻摇着希望的叶片，风雨来，不避开，默默用力。——人生的最好庇护，是让自己成长为一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