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灯如昼

作者: 荷锄月下 2015年01月20日心情随笔

年刚过完,孩子们的心又长草了,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一天,两天,三天……再过十四天,就是正月十五了。

孩子们不知道正月十五是什么节,只知道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是可以像年一样吃好嚼咕放鞭炮玩灯笼的日子。而大人们也只是从城里人的口中,或是从一些书上和收音机里,得知正月十五这一天是元宵节。但叫元宵节真有些不习惯,更多的人仍愿直呼其正月十五,或者干脆叫灯节,就像叫自家孩子的小名那么上口,那么顺溜儿。

孩子们的手指头一天天掰着,正月十五越来越近了。在大眼小眼哈喇子流星的观望中,大人们奋力地抡起铁镐,将过年时特意留下来的好嚼咕,鸡鸭鱼肉,一样样从冻得结结实实的冰坨子里刨出来,然后放在盆盆罐罐里一点点缓,待彻彻底底缓透了,再斧呀刀呀地一通砍剁,该烀的烀,该炖的炖,该炒的炒,厨房里柴火旺盛,铁锅沸腾,大人们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一团团按捺不住的雾气,竞相从一扇扇洞开的房门喷涌而出,回旋,向上卷起,然后一浪浪荡开,整个村子霎时被淹没在一片浓浓的肉香之中。

而此时乡下的天空也格外的宁静,天蓝,云白,没有一丝风,即使偶尔拂来,也是轻柔的,没有了往日的生冷。炊烟袅袅,渐次升起在一个个祥和的屋顶,远远望去,更像一片茁壮生长的庄稼。

撂下碗筷,嘴里还嚼着饭粒的孩子像被勾了魂儿,一头撞开房门就往外面跑,原来几个孩子早就约好了——放鞭炮。

鞭炮大多是一百响二百响的小洋鞭儿,一个个细细地拆下来,揣在兜里。走几步,点着一个,扔出去,啪的一声响;再走几步,点着一个,扔出去,又啪的一声响。如此反复,你来我往,啪啪噼噼响成一片,乐得孩子们蹦着高儿喊,大呼过瘾。

鞭炮放得差不多了,趁着天还没黑透,大人们陆续走出家门,一向凄清的荒郊野外一下子热闹起来,挤满了给故去的亲人们“送灯”的人流。

这简直就是一次盛大的灯展,各式各样的灯悉数登场。外罩有纸的、布的、玻璃的,框架有三角形的、正方形的、圆形的,灯有蜡烛的、煤油的、电池的。不一会儿的功夫,东甸子、西甸子、北岗子几个坟茔比较集中的地方,便星火燎原地闪亮起来,宛如另一个幸福安详的世界。

送完灯回来,天也黑透了,家家户户的院子里,也都纷纷挂起了大红灯笼,把一方方夜空照得通亮。之后,大人们开始“撒灯”。“撒灯”用的多是秋收时从田里拾来的一块块废弃的原油,或是从供销社买来的煤油,和锯末、稻壳搅拌在一起,等距离地撒在院子过道的两边、大门口的两侧,直至大门外的整条胡同。点火的任务一直被孩子们乐此不疲地垄断着,点一堆,拍一下巴掌,嗷地喊一嗓子;再点一堆,拍一下巴掌,嗷地喊一嗓子。最后小手都兴奋地拍红了、拍疼了,嗓子也喊哑了,这时所有的“灯”也都点着了,院子里、胡同里红彤彤一片。登高远望,整个村子就像一片火的世界、灯的海洋。

而这个时候孩子们最感兴趣的则是玩灯笼了。

孩子们手中的灯笼,大多是自家大人动手做的,一个被处理过的炸掉了底儿的圆形玻璃瓶子,稳稳地坐落在一块薄薄的木板上,木板上刻有一个小小的凹槽,用以放置蜡烛。木板的上方系有几根铁丝,用来固定上面玻璃瓶子做的灯罩。灯用一根木棍整夜地挑着,即使到了第二天清晨,东方发白,仍会见到一些孩子提着奄奄一息的灯笼,两眼通红地四处游走。

而市场上卖的灯笼要比自家做的美观一些,尤其是外面那圈画有美丽图案并打着皱褶的纸罩更是扎眼,因其形如西瓜,也称西瓜灯。提着西瓜灯的孩子自然要比挑着土里土气玻璃灯的孩子神气,于是玻璃灯就要与西瓜灯一比高低,撞一下。撞一下,西瓜灯就瘪了,即刻着了,西瓜灯的孩子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吓得玻璃灯的孩子撒腿就跑,一不小心,一个跟头跌在地上,灯也碎了,膝盖也磕破了,玻璃灯的孩子顺势也趴在地上,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这时,从远处又走过来一盏玻璃灯,玻璃灯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两个孩子的名字,两个孩子站起身来,抹了抹眼睛,一前一后尾随在玻璃灯的后面,又没事儿了似的嘻嘻哈哈打闹起来。

此时,月上中天,灯火璀璨,乡下的夜正红得灿烂,仿佛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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