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窑饭

作者: 何伟昌2019年11月12日心情日志

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每当秋收后农闲时,各生产队便组织年富力强的劳动力上山采石、砍柴、挖窑,然后烧石灰用来撒在来年耕种的稻田里驱虫除害。那一天,凡是要烧窑的生产队都要杀一头猪热闹一番,共进一餐以示庆祝。那顿饭,我们就叫吃窑饭。

那时候,挖窑烧石灰算是一件大事。队长半夜三更吹哨子,敲锣鼓穿巷子,扯开嗓子挨家挨户通知,布置劳动任务。天一亮,男女老少荷锄扛锤,持镰刀走出家门,三五成群,哼歌谈笑去开工。队长把人员分成两组:妇女组上山砍柴,男子组开山放炮采石。石灰窑依坡而建,在山坡面上划出一块平地,挖出一个圆形的窑体,中间一个直径约50厘米的圆口烟囱穿通下层。在山坡下正面挖一道“U”形的窑门,上下两边用耐火的青砖或红砖砌成。窑体有2米多高,里面空间宽大,底部沿着窑体用青砖铺平套实,有经验的长者先在窑里用石灰石砌成一个炉膛,安上炉塞,把石灰石一层层垒起,严严实实的。装窑不能有一丝马虎,否则烧窑时窑体垮下来前功尽弃,那就是瞎子点灯——— 白忙活。烧上大火不久,窑上冒出的是浓浓的黑烟,之后慢慢地变成青烟,整整烧上三天三夜,窑上冒出了明火,石灰石颜色由原来的青褐色变成白色,石灰就烧成了。

那一年,我6岁。在外面忙碌奔波了半天的父亲匆匆赶回来,喜形于色地对正在玩泥巴的我说:“快回家洗干净手,我带你去吃窑饭。”我一溜烟跑回家洗好手,屁颠屁颠地跟着他朝屋后的小山走去,惹得小伙伴们羡慕不已。

在山野空旷的平地上,乡亲们用木板支起摆开了长长的一桌宴席。大人们都在忙着劈柴生火,挑水做饭。所有人都满面笑容,脸上像绽开了花儿一样,神采飞扬。桌上有梅菜蒸扣肉、花生炖猪蹄、猪血灌大肠等美味。一阵浓郁的香味飘来,让我垂涎欲滴,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吃窑饭咯,吃窑饭咯……”队长扯开喉咙吆喝了几声,窑饭准备开餐了。我们这些捣蛋鬼顾不上洗手便蜂拥而上,唯恐慢了没得吃。“别急,小孩子都一边去,今天让你们吃肉吃个腻,不过,你们得比比摔跤,谁赢谁先吃。”队长乐了还没把话说完,我们摆开了架势,在草地上抱成一团,惹得大人一阵鼓掌喝彩,叫声、笑声、哭喊声混成一片。

我吃了满满两大碗,把肚皮撑得圆圆鼓鼓的。大人们喝着自酿的米酒大口大口地比起酒来,划拳行令嗨起来,酒足饭饱的年轻小伙,唱响了希望的赞歌:“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美妙浑厚的歌声随风而起,在山野上空久久回荡……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吃上一餐大鱼大肉就像过节一样,吃窑饭也成了小时候梦寐以求的事。乡亲们一起劳动,一起喝酒,一起大块吃肉的场景,一个集体亲如一个家!那浓郁的乡情,如故乡的山水一样至纯至真。

如今,我穿梭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餐桌上的生猛海鲜、山珍野味也吃得多了。然而物质上的丰富与精神上的空白对比相差甚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在钱权充斥中变得日渐冷漠生疏。每当吃窑饭的情景在脑海里温馨回放,总有一种暖意在心中流动。那种乡情体现出来的真善美,让我在人生旅途中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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