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被子

作者: 雨君2019年11月19日美文阅读

下午休息,从小卧室的床下把三床被子都翻腾了出来。是天热时候放进去的。自入夏以来,母亲一再催我把被子拆洗拆洗,她好上楼来缝,可我总忘记。如今天气转凉,盖薄被子明显感觉凉了。前日,母亲又打电话催我,快把你们的被子拆了,再拖下去天就真冷了。

三床被,都是结婚的时候婆家给缝的。潞城娶媳妇缝被子没什么规矩,有缝两被一褥的,有缝三被两褥的,现在又兴起双人被双人褥。原平人娶媳妇讲究四铺四盖,但娘家都不兴陪嫁被褥。我们那时候一共缝了三条被子两褥子,在城里安家的时候都拿来了。

算算孩子今年已经上大学了,却只拆过一次。记得母亲说过,被子盖的年限长了就不暖和了,里面的棉花要么变得瓷实,要么被踢腾散了。得弹弹棉花,洗洗被里被面,棉花少了的,该续的续。

说拆就拆,但得有工具。从抽屉里翻腾了半天,只找出一个脱了钩的钩针来。那还是我前几年在大厂质检处上班时候托车间的工人给做的,后来被老公拿去修脚趾甲把钩针头给扳掉了。

也不知道其他人家用什么东西拆被子,也许常做针线活的人家有那种专门拆线的锥子。母亲年轻时候是个裁缝,农闲时节春节期间有不少人找母亲做衣服。所以,在母亲的缝纫机抽屉里,缝纫针、缝衣针、大针小针粗针细针,细针锥,粗针锥,做针线活那一套家伙齐全着呢。要锁扣眼还是撩裤边,要纳鞋底还是缝被子方便的很。

说到底,远水还是解不了近渴。眼下只能用秃头钩针来拆针脚了。我把被子展开,双腿伸到被窝里,一股股暖融融的感觉。遂想起幼年时母亲在后炕缝被子,我靠在窗台上看书,双腿盘着盘着就酸麻了,然后就把腿伸直,钻到母亲缝的被子下面,也是暖和和的感觉。看母亲引一道,卷一圈,把白线引得直溜溜的。再看我从被子里拆出的半截半截的线条,都说织毛衣不易拆毛衣容易,这拆被子也远比缝被子快的多。记得母亲说过,白线一头挽着疙瘩,拆的时候从没挽疙瘩的另一头拆起。母亲总是把拆下的白线顺溜地摆在一起,拆完后一并收集,洗净,等缝的时候再用。我就是没那耐心,懒得找头就乱挑一起,“嘣嘣嘣”不用多久,引线都被我拽断了。从空隙里掉出来好些小棉花球球。掀起被面一边,里面的棉花小圪蛋蛋密密麻麻的,有网套的一面还好些,没有网住的一面,棉花已被撕拔成稀巴烂了。怪不得盖上被子感觉凸凹不平,这被子咋还能虚蓬蓬、匀展展的呢?

虽说母亲的活儿干得细致,但她那么大年龄了,我咋忍心再让她老人家伺候我呢。即使我做的再不好,也终究是手工缝制的棉花被子,比现成的太空被稳重厚实压风多了。

女儿去四川上大学,因为嫌带行李麻烦,未能带上她奶奶早早准备好的床垫被褥。学校统一发的除一张说不上名的草甸子外就是两张太空棉薄被。铺床时,我看其他家长把其中一张被子叠起来当了褥子,我也铺了一张。听说四川的冬天比北方冷,没有暖气,又经常下雨,被子都是潮湿冰冷的,不知女儿顶住顶不住。怕女儿冷,我还是到镇上买了一条厚厚的毛毯。

有家长来的时候带的是从商场买的五百多的太空被褥,抽了气放包里,有专门的气管,到学校再打气。太空棉被褥虽然不用拆,不用缝,省事,无论多贵,我还是觉得不如自己用棉花做的好。人在发懒、受不得,想省力的时候,总是错过或影响许多事情。

就像现在,拆了被子,把布团起来扔到全自动洗衣机让其轰隆隆地搅着。要是母亲,一定会手洗,她嫌洗衣机洗不净。自己在脖子老磨蹭的地方抹上肥皂搓揉好半天,要是在老家那会儿,还要浆一下。干了,摞在一起,或放在压菜的石头上,用捶敲敲。压菜的石头有锅盖一样大小,是圆圆扁扁光滑的石头,在大瓮里腌苦菜或萝卜,上面压一块这种大石头,既不占地方,又能压结实。而捶敲是一种木质的像擀杖一类的棒槌,人们去河里洗衣服也拿捶敲捶衣服,那时候人们都没钱,一小袋洗衣膏用好长时间。好像用捶敲捶过的衣服就能洗得干净些。

那时候的“捶敲”还能派上其他用场。一到连阴雨天气,村里的猪圈、羊圈、鸡窝、厕所墙头,塌得塌累得累。有时候屋顶也漏雨。老年人们说,叫一个黄毛女女把捶敲栽到院子中间,太阳就会出来。我记得我去栽捶敲,口里还念着大人教给的咒语:圪劳天,圪劳地,明儿起来好天气。不知管用不管用,反正天好像就真的晴了。

现代都市文明的发展,让一些古旧的东西渐渐堙没。将来以后,还有谁还记得那句“圪劳天,圪劳地”的民间谚语呢?不用说我家乡的压菜石头、捶敲,连那些顶针、针锥、纽扣都找不到卖的地方。我甚至有些忧心,在未来的年限,那些手工缝制的棉花被褥是不是完全被太空棉或者其他什么棉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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