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持彩练当空舞 城西水系入梦来

作者: 王小慧2019年11月19日美文推荐

时间太瘦,季节太短。还恋恋不舍地惦记着夏天的凉爽,几场秋雨过后,日子已悄然变换了角色。这样的温度,没有了夏的狂热,也没有了浮躁的心情,不由得怀想起久已未逛的水系公园了。

趁周末,清晨,迎着漫天缭绕的雾出门,去水系感受那雾霭袭面、流岚舒卷的山野生气。

从家通往水系的路,整洁而宁静,虽然时值深秋,路两旁依然是树木参天、浓荫如盖。在那阔大的寂静里穿行,最终人和车都被静谧一点点收纳融化其间。一切,都显得沉静而有序。有鸟儿在树梢啁啾欢唱,歌喉清脆婉转,合着水系旁西村农家小院中间或传来的鸡鸣,凝就了一曲优美怡人的晨曲,让每一位前来晨练者的内心,都不由得充满了虔诚的敬意。

水系全长3100米,占地面积16万平方米,园内景物众多,造型自然,亭、廊、馆、石错落有致,绿地红花巧布其间,

公园从南往北依次是生态园、民俗园、休闲园。

公园近市而不喧,就连间或路过的车轮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它庄重典雅的梦。

生态园,顾名思义,是因园内所植花木品种繁多、数量巨大而得名。它们有的四季常青,有的秋枯春荣,有的参天蔽日,有的渺然匐地,有的叶阔如盖,有的叶细似针,相互之间争奇斗艳,轮番荣华风流,交替创造着千变万化、千姿百媚的生态景观。

一进生态园,首先目睹的便是满园锦瑟、满树斑斓:那初霜之后的各式叶片,红的娇艳、黄的端方、绿的深沉、枯的宁谧,一树树、一丛丛,都在缓慢飘逸的雾霭间起伏连绵,连带着园内远远近近的造景布局,亦一齐沾染上了最具禅意的草木芬芳,从而让一切都静若梦境……

还记得春天来时,一排排的树绿得蓬勃飞扬,一簇簇的鲜花开得恣意绚烂:迎春花开了,黄绿的花苞鲜嫩可爱,含羞待放;那朵朵洁白的玉兰,带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散发着诱人的清香;粉嘟嘟的桃花也全开了,远远望去,像彩云飘落在水系,风吹过,不时有花瓣雨从头顶飘落,起舞纷飞,如梦如幻;高大的泡桐树,粗壮简洁的树干上,开满了紫粉色的喇叭状的泡桐花,一串串的连在一起,远远近近,就像一群欢快的鸟儿,簇拥在枝头嬉闹,清雅中透着俏丽,矜持中充满活力,空气里不时飘过阵阵细若游丝的清香;清爽的刺槐花也开了,数不清的洁白花瓣垂挂在棵棵翠色的枝头,那些洁白的小花在空中翻转起舞,像一只只展翅飘飞的蝴蝶,扎堆在嫩绿的树叶间,吸引得鸟儿在枝头跳跃欢唱;还有更多的、尽情舒展着粉嫩花瓣的、说不上名字的小花也次第绽放了,金黄、毛蓝、绛紫、粉白…簇簇拥拥、星星点点,争相点缀在蜿蜒的公园里,赏心悦目,煞是好看。

随着季节一直往前,四五月份,大片大片的牡丹、芍药便全开了,开得肆无忌惮,开得错落有致,开得云卷云舒,开得一马平川,犹如佳人的鲜花头饰一般,一层一层,一簇一簇,参差起伏,近看,一朵朵或白里透粉、或粉中带红、或舒蕾绽苞、或吐蕊沁芳、或娇艳含苞、或容颜舒展,不消说那份蜂飞蝶舞的灿熳,仅这份无边无涯的馥郁便生生让整个夏季都热烈奔放了起来。

在生态园的褶皱里,还有那么多来自浊漳岸边的石头随遇而安,散落在水系小径的各个角落,千姿百态、各具风情。这些石头,没有人知道它已在漳河边呆了多少年?也没有人知道它将在这里呆多少年?而多少年后,时间也一定还会再陪着它变成沙、变成粉、变成尘。然不管变成什么,它依然有时间陪伴着。虽然它们之间,谁也没有说过什么,也没有过约定,却一点也妨碍不了它们在历史的长河里寂静欢喜。

在这一刻,我忽然也只想做一个如史诗般静默的石头了,可以懒懒呆在水系,不爬山,不赶路,不奔跑,不着急,一任桑田沧海,我独从容自在…

游园各处,还零星伫立着的石磨、石碾、石槽等物,均已年代久远、老态龙钟,它们从文明的源头走来,越过了漫长的岁月,来到这座游园中,以庄户人家特有的朴实,对周遭的阳光空气和每一位来访者诉说着它那些比家谱或地方志更为鲜活的史实,以它独特物证的凿凿之言,将这方土地上源远流长的农耕文明,渐次凝结成恒久的固体,在这座游园中,一起拥抱一个又一个春天的到来,让人沛然而喜岁月的差距美。

对于所有婴城的子民来说,荷影蝉声的生态园,“一草一木总关情”。每一个匠心独具的石碾、石磨、石槽等物,因大多都经历了几代人的光景,于朴拙中均透着一种沧桑的美,牵出的,也大多都是一段如烟往事,乏人问津但意味深长,近在眼前却又怅然若失。它参与了,也见证了,一如熊秉明先生所言的那样:“生命的真实,在这一切之上,或者之下,平实而诚笃,刚健而从容,谦逊而磅礴地进行。”

因为,作为农业时代的产物,石碾、石磨对于庄户人家已纯粹是一种累赘和负担。然而,在这里,在城市建设者的匠心独具下,它们从各自庭院里闲闲来到这里,将历史与景致完美结合在这里,让“故事”由此得以延续,并发挥出“让历史和现代交融,让象征和实用相汇”的特殊效用。特别是那一个个笨笨的石槽,是以前农民喂牲畜用的,每块石槽都大约有2米长,70--80公分宽,均被石匠凿得粗粗糙糙,底部有出水口,靠上方一侧的孔洞则是用来系拴牲畜的绳,圆润的洞口透着斑斑岁月的痕迹,外形酷似大浴盆。石槽很重,每只足有千余斤,也许是因为牲畜力气大,担心它们调皮时掀翻槽子,故而制造的那么笨重吧?!

还有生态园中那古拙别致的茅草亭,依稀还承载着农耕时代特有的密码与信息,让几千年来一直在这方水土上繁衍生息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明亮而鲜活…

低下头,脚下忽而用石头、砖头、瓦片、木头、黄泥、石灰、茅草等装饰的,充满了浓郁田园气息的各色小径也无时不在提醒着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事物与我们同在:山水、清风、树木、田野、老屋、炊烟、村民、农具、庄稼、水果、牲口、牛哞、蛙鸣、鸡叫,还有,爱情……在这里,这些最传统和最本真的东西,这些人类文明的起源,都被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忆起。而也只有在生态园,才具有这样的风情:内敛的历史与明快的繁花同存,温婉的古旧与热烈的绽放互生,就像青春时明明遇见却又无疾而终的爱,在记忆的深处,甜蜜与忧伤相融,泪水与欢笑永驻 …而季节,也总是用它那巨大无比的手,为各时令中的水系兀自涂抹着不同的色彩:鹅黄、浅绿、深绿、嫣红、浓绿、浅紫、深黄、金黄、雪白…不同色彩里的水系均呈现着不同的美:浑厚扎实、神采飞扬。

正值深秋,野菊浓艳,杨柳俯仰,河流如倒伏的青藤,缠绕着芦苇、老树、顽石、细草,走进林木深处,一条小径没入一片花丛,花丛边,一座伊势而建的老房子悄然出现。前面是碧水萦回的水系,后面是绿意葱茏的大树,门前是长满了青苔的石板,漆黑的直棱门窗,还有一株桃树,叶落枝离,飘零了一地的寂寥,恍若早已在岁月的风尘中,静静地停驻了千年。

采采卷耳,苍苍蒹葭,夭夭之桃。

遥想多年前,也是在桃花树下,那位羞涩含笑的姑娘与崔护的不期而遇,它纷飞的桃花就那样迷离了崔护的眼,触动于惊鸿一瞥的心跳和相看不厌的默契,于无意间却成了一段无人不晓的情怀:“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如此的美好与偶然,连民国才女林微因都说:“没有前因,无关风月,只是爱了。”多少的隐忍和纠结,多少的得意和落魄,多少的慌乱和惊恐,都在岁月的云淡风轻里化作一句“只是爱了”。只是爱了,说得多么轻描淡写啊。

古旧的院子里,闲闲地搁置着石磙、石磨、石碾,还有青砖墁铺的井台,井台上的青苔绿了,黄了,井台上的辘轳停了,又被风吹转了,咿咿呀呀,像村庄里孩子们的私语,旧味古意浓郁。

有一种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见树上一只喜鹊,跳来跳去,啾啾鸣唱像细雨,滋绿了柳色,润黄了秋叶。

而雨,也就真的落下来了。

河流是水系的命脉。河道边,柳色已老,却依然有柔曼之态,在细雨微风中轻轻摇摆着,如同专司画眉的仙子,尽心尽力地为婴城画一弯黛色细眉,勾一笔秋色寒烟。河道内云卷云舒做渡船、载时光温软的荷叶,大都已朝着枯荷听雨的方向去了,但那满池的亭亭之姿,还依稀可见夏日的繁茂,低垂着头的莲蓬,像一位沉浸在梦里的女子。梦里是露浓月清的春夜吗?是花娇蕊媚的盛夏吗?又亦或,仅仅只是怀念,如莲子般温润光泽里藏匿的些许光阴呢?

站在河道边,四周环视这不是江南,却又盛似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垂柳、芦苇、莲花…感念着,在这样的一个偏安一偶的北方小城,也居然有这样的设计理念,能够创造出这样的水系,把水源及周围的一切都安排的如此和谐巧妙:情寄山水,心达天下。

而水系便只这一项,也足以倾倒了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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