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本分”

我的爷爷是个地道的农民，他没有进过学堂，唯一的“手艺”就是会种地。

春种秋收，爷爷除了侍弄好分产到户的自留地，别人丢弃的荒坡沟沿、乱石河滩，爷爷都宝贝似的圈起来。土层薄的种上几行棉花，碎石坡塄丢几窝南瓜……荒地在爷爷手里演变成葱郁良田。“地没赖地，庄稼人的本分就是种地，地种不好，是功夫没下到。”一听到夸赞，爷爷就少不了如此感慨。

小叔却不稀罕爷爷的一亩三分地，一心要跳出农门。他复读两年，还是差五分没考上大学。小叔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三天。爷爷破天荒用半斗麸子换回几个旱地瓜，切开端进屋里，掀开盖在小叔脸上的床单，指指西瓜：“你看这瓜，甜归甜，但不顶饭吃，能填饱肚子的还是红薯疙瘩。咱有地，有力气，就饿不死，就有出路。”

小叔回忆，是爷爷当年这些话，救了他的命。

父亲当年在西部的小县城当工人，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我和弟弟还有继母三个“黑户”，爷爷就经常从老家扛着新麦面、玉米糁，倒两次火车来贴补我们。他去了父亲工作的车间，透过父亲办公室的玻璃，看见外面干活的工人，八月天穿着劳保靴在装钢材，蓝色的工作服上都是汗渍。爷爷坐不住了，他质问父亲：“你咋不去干活？咱可不敢学地主老财那一套，刻薄刮磨出力人。”父亲哭笑不得，再三解释他是技术工人，爷爷还是愤然离去。

后来，爷爷托人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信封里装了一些钱和粮票。我长大后看过那封信，只有短短几句话：“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可咱是庄稼人出身，有智吃智更好，但也要能吃苦会吃力。谨记！”

爷爷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庄稼人有庄稼人的本分，做人有做人的本分。爷爷就是那个样子，像厚重的大山，沉默，倔强，又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