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焦赞山在一起的时辰

4月的一天，去鲁山土门办事处所属的焦山村看连翘花。

车过娄子河，就拱进了绿毛兽一样滚滚而来的浅山茂林之中。正是叶嫩花初的时节，满眼树木被大风刮弯，阳光洒下来，树影晃荡着白莲花样的光斑，清脆的鸟叫声一路相伴，不由心情大好。

那天是连翘花节，人们集中在焦山村上马槽新村广场，讲话，唱歌，朗诵诗，我看见一棵活了近千年的黄楝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大树在风中使劲地摇动，不知道是赞成还是不赞成人类的打扰，我心里只有一点是明确的：如果不开发旅游，再好的山水对于当地老百姓来说，也不过是山水。

一场大风大雨过后，浅山的连翘花已经凋零。遍寻不见，不由有点失望，村民指着远处的焦赞山说那里的连翘开得正盛。几个人绕过后地自然村，经茅草场、上坪，一路上行，前去焦赞山看花。村子小，人不多，鸡鸭牛羊都齐全，可亲的人间烟火让人心生欢喜。有人将村前嫩芽初吐的花椒错认成连翘，说要拍了上新闻，引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从高处看，溪谷里的村落古朴安闲，起脊的黛瓦小院被绿树掩映，水中鲤鱼一样活泛。有女子在自家门前摘榆钱儿，问起来，她说山里不缺菜，都是绿色的。除了榆钱、槐花，坡上的木兰芽、丑娘叶、檀木芽、山荆芽，采下来焯焯就是很好吃的美味。村前村后的菜园里，葱、蒜、韭菜、菠菜、芹菜长得旺旺的，有几家的园子边上还种有草莓，已经开花了。

翻过百石崖下到西沟，一路上遇到的是高低错落的石岈子，按照山里人的说法，它们长得很俊，百石崖的名号便由此而来。过沟就到了焦赞山脚下，上山的路是一条山水冲出来的沟壑，人称通天壕。沟中溪水流淌，时明时灭，在大大小小的黑石头间蹦跳。沟壑边、山坡上，成大片的连翘花果然黄得亮眼，花香被风扬起，淡淡的扑人鼻息。

焦赞山，相传宋朝猛将焦赞曾在山上落草为王，和望向东北去的吊桥岈、水帘洞山、拧扯山、七郎庙山，还有虎盘河上游的孟良寨山一起，留下了杨六郎招安焦、孟二将的多种传说，与王莽撵刘秀的传说相呼应，给这片山野留下逝水洗不去的名号。人在山间走，心思被扯得很远。也许只有人类才会在柴米油盐之外，将民间野史和神话传说铺展得遍地都是，借此把烦琐的日常稀释打散，开裂出深情款款的诗与思的花瓣，滋润并拓展了转瞬即逝的生命。

焦赞山的石岈子一垛比一垛好看。山半坡有石柱竖起十多米高，人称望乡台。与之相伴的一棵豹榆树，直径约70米，青蒙蒙洒下好大一片绿荫。周边还有几棵秀气的千金榆，形成一个榆树家族。一路上来，我们已经遇到过三四棵大豹榆树，守山将士一样，在空阔的蓝天下“玉树临风”，枝叶簌簌如流。

过石柱上行不远，又有传说中焦赞夫人的梳妆台。登上梳妆台，山风漱人，视野开阔，只见四外层山奔涌，汝阳、宝丰、鲁山三座县城都在望中。

过梳妆台上去百多米，就是海拔1289米、人称三脚架的焦赞山峰顶了。山上树木茂密，反倒没有梳妆台视线好。焦赞山北去，是汝阳县的焦沟，南来，是中原大佛所在的赵村镇，透过林木缝隙，十八垛历历在目。

听村支书杨常生说，焦山行政村共有25个自然村，1346口人，土地1500多亩。庄稼主要是小麦、玉米、红薯、花生。300多亩油菜花盛开的时候非常好看。樱桃沟、木兰树、下马槽、草帽岭、栗柞坪、灯台弯、门扇沟、上竹园、下竹园，这些灵动着山形水态、充盈着草木气息的村名，听听就让人神清气爽。

其实也不必刻意，随便拣个山沟走进去，就能与野性的水石和家养的果木迎面相逢。看它们被风鼓荡，听它们喁喁私语，山鸡飞过，蜂蝶绕膝，是一种纯粹的快乐，不杂他物的美好。抬头望，深呼吸，和山风、山林、石岈、沟水一起，有歌放声唱，有泪尽情流……哪怕只有一天半日，与山野万类相呼吸，人或多或少都会领悟到身为大地生灵的敞亮、自在与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