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法

作者: 王春华2020年12月01日心情文章

看戏法那年,大江子十八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

初春的午后,一伙变戏法的人在村里的场院上耍尽了名头,最后拿着翻过来的铜锣收钱。大江子和另一个半大小子起哄,演的啥破玩意儿还收钱?结果人家收了三圈过后只有几个钢镚儿。于是变戏法的那五六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商议,后来一个跟大江子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双刃匕首。大江子至今还记得她好看的脸蛋有些红,盘在头顶的发髻因为刚才翻了很多跟头而有点凌乱。大江子的哪块有点不对劲,后来才知道那是喜欢这个清清爽爽的姑娘了。她清脆的声音大江子也还记得清楚。大江子盯着姑娘红润的小嘴,那张小嘴吐出的话语无比悦耳。

“各位乡亲,初来宝地,借大家个吉祥,请您帮个钱场……”

姑娘挽起袖子,露出雪一样的肌肤,大江子眼睛直了。她往一只手腕上倒了些白色粉面,然后举起匕首,大江子吓得一眨巴眼,那把匕首已经穿过姑娘白嫩的手腕,手腕下露出很长一截子利刃。胆小的人妈呀一声。姑娘苹果般圆鼓鼓的脸蛋儿紧紧地绷着,另一只手端着翻过来的铜锣过来收钱,大家纷纷把钱放进去。走到大江子面前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至今仍然后悔的混账话:“我不信是真的,你动一动那刀。”姑娘把铜锣递给大江子拿着,腾出手来捏住刀尖晃了晃,刀把也跟着动了动。大江子赶紧把兜里的几毛钱全放进了铜锣里,姑娘的眼睛含着微笑,飞到了大江子的眼里,落进了心里。

大江子一路鸡飞狗跳地奔回家,翻出母亲积攒的十块钱,呼哧带喘地跑回来,众乡亲已经散去,那些变戏法的人正在收拾东西,姑娘呆呆站在一旁,脸色苍白,那只受伤的手腕已经缠上了白布。大江子抓起她那只好手,将一大把面值不等的钱塞进她手里。姑娘的杏眼瞪着这张青春年少的脸。旁边的人过来道谢,大江子这才松了那只至今回忆起来仍然难忘的柔软玉手。

他们沿着山下的土路踽踽而行,大江子在山坡上的矮树丛里穿行,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姑娘。她慢慢落在最后,悄悄往山坡上摆手。大江子也摆手,她站住,向身后的方向指指,然后低着头走进同行的人群中说起话来,再没看他。

大江子刚进家门,一把被父亲揪住了脖领子,大江子喊出一句,我要娶她当媳妇!

第二年,家里就给大江子张罗了个媳妇。但是,大江子总会想起那姑娘,对小媳妇那张青春痘洋溢的扁脸,怎么看都别扭,各种后悔的想法不断冒出。终于有一天,大江子抛妻离家去学艺,学变戏法。学得多了才知道所有的戏法都是假的,但是,他一直坚信,穿过手腕的匕首那一定是真的,还有,她眼睛里透露出的东西,那也是真的。

多年后,大江子的媳妇终于换了,他喜欢看这张脸,因为她怄气时板起脸与那姑娘站在他面前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尽管他知道这就像戏法,但宁愿相信就是真的。慢慢地大江子悟出,生活有时候就像戏法,你相信了神奇,那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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