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看戏

三年了，这个春节终于合家团圆了。四口人，挤在一间十平方米的小屋。两面墙边靠着两张铁床一一一张是双层的，上面放了些杂物。两张铁床占去了一半多的空间，床上乱丢着东西，床下也寒满了东西。另一面墙边是一张长条案几，上面下面也放满了东西。剩下的一面墙边那张唯一的小桌子临时安放了儿子的一台计算机。中间剩下的空间就相当有限了，放上一个蜂窝煤炉，四个人，三个人各坐在两张拼成曲尺形的铁床上，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如此，把煤炭炉围起来，一家人就这样在屋子里团聚，面对着面，名副其实地围炉了。房东送来了一些本地小吃，楼上房客送来了其家乡自产的花生和自酿的糯米酒，小卖部的小老板送来了火锅佐料。年年难过年年过，笑语寥寂，但总算免去了被此的牵肠挂肚。三年了，这个春节该是一个转折，借异乡一屋，合家围炉团聚，把酒祝愿：祝学习的天天进步！祝寻工的寻工顺利！祝负伤的早日康复！愿疲累的恢复健康！

三年了，我远离电视，远离一切文娱节目，与书为伴，闭门思索。腊月里，学校周围的乡村有一些民俗活动，相继上演潮剧。寒气侵肌，展卷难读，为驱寂寞，我跑去看潮剧。静下心来，安心看去，却也被戏所牵，为情所动。潮剧，作为一门古老的传统地方戏曲艺术，也有其鲜明的艺术特色，悲欢离合的过程，人情的冷暖，善恶的报应，大团圆的结局，剧情均未脱俗套，表演技艺却也各有千秋，其艺术表现形式也值得欣赏研探。

站在寒风之中，我竟然一站五个钟头，坚持把戏看完。这使我又想起了三十多年前在海南，那时候我们就是经常这样站着看电影。想不到几十年后，我竟又如此这般去看潮剧，而且站的时间更长！人生，似乎只是转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地球是圆的，人生是不是也是圆的？有道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官员批阅文件就是画圈，阿Q临刑时也是画圈，世界上的许许多多事物都是周而复始的，年这东西，也是如此。

平日里看书，过年肯定是定不下神看书了，更何况小屋光线昏暗，人声吵杂，天寒手冻？过年自然须有另一种过法，借助儿子的这台计算机，把三年来时电视的饥渴，在这个春节里补偿，旧岁将尽，外面寒风细雨，屋内的我们或围炉或拥被看戏，我们准备就这样把这个年打发。六十四集的《汉武大帝》，三十八集的《仙剑奇侠传》，四十集的《隋唐英雄传》，四十集的《杨门女将之女儿当自强》，还有好莱坞电影最近新片都在网上下载，然后大看特看。少了广告的穿插干扰，没有亲朋的来往应酬，足不出户，围炉看戏，过一个纯纯粹粹的电视春节。

正月初一，毕竞是一个好日子，雨后的晴天，空气透着清新寒凉，我招呼女儿出来走走。踱到小广场上，正逢有一家走江湖卖艺的在广场中间正做表演前的准备。一时中年夫妻，五个儿女一一一男四女，男的为老大，顶多十四五岁，最小的女孩，大约五六岁吧。较小的两个女孩穿着表演服，较大的两个女孩一穿表演衣一穿表演裤一一看来表演服没有一人一套，中年夫妻和男孩都是平常服饰。不管什么衣服，看起来都不洁净，完全可以归入脏的范围；又没有任何化妆，所以显得邋里邋遢，由此，可以看出他们生活的艰辛。服饰不够，天气又不好，兼之到处流浪演出，自然没办法及时洗涤了。表演开始了，从大到小，从男到女，各显本事。演的是杂枝、魔术，没有锣鼓，也无音乐，但技艺却是过碰的，都是真功夫。和以往走江湖不同的是，他们不卖药，所以也就用不着骗人，全凭真才实学。表演过程中，一个小姑娘托着一个盘子走向观众，自然是由观众随意……这五个孩子不知有没有进学校接受所谓的“正规”教育？但他们却过早地进入社会这所大学，细读人生这部大书，学到了真正的社会知识和谋生本领了。

初三儿子启程寻工去了，初六我和女儿各各回校，负伤的妻子当然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一家人又东西难顾了！世事纵茫茫，人生孰可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