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桩子与牛橛子

作者: 马浩2021年03月12日生活随笔

马桩子与牛橛子,类似于今天的停车位,不用说,就知道是用于拴牛马的。

小时候,生产队有牛屋院,院子很大。牛屋院,不但有牛,还有马、驴,院子里,马桩子与牛橛子占据了大半个院落,高高矮矮的,高大的是马桩子,低矮的是牛橛子,星罗棋布,像是古代的战阵,孩子们常在战阵里穿跑嬉闹。

马桩子拴马,牛橛子系牛,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拉了一天车的马和耕了一天地的牛,被牵到牛屋院,饲养员已拌好了草料,那些晚餐放在石牛槽里,吃罢,便把它们牵向马桩子、牛橛子拴起来。

几十年之后,有一天,看到停车位,无端地联想到了马桩子与牛橛子。有关它们的记忆,一下子又鲜活了起来,开始琢磨马桩子所以高,牛橛子所以矮,这些曾习以为常的事来了。这一琢磨,倒觉得非常有趣。

马,俊逸、刚烈,习性站着睡觉。牛,憨厚、温柔,生来卧着休息,休息时,也不忘反刍,把胃里的草倒出来,慢慢嚼,俗称倒沫。或许因而拴马需要高一些的桩子,拴牛就要矮矮的橛子就行了。

古时,拴马桩是用巨石雕刻而成,有各种造型,一般都是雕刻一对,摆放在深宅大院门前,标识着家主显赫地位,其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用途。而今,这也只能在古代的影视剧中看到了。

儿时,到牛屋院玩耍时,马只能远观,看着它在马桩子前,前蹄跃起,咴咴嘶鸣,或尥蹶子,喷着响鼻,便是安静下来,身上依然散发着一种无以言状的威严,似乎随时就有脱缰而去的可能,令人不敢造次。牛就不同了,它卧在牛橛子旁,拴绳摆设似的蜷曲在地上,眯着眼,嘴里倒着沫,像位得道高僧在诵经。小孩子爬到它身上骑着,它也不做任何反应,即使做出了反应,也只是慢悠悠地起身,给你足够逃离的时间。捉迷藏时,常以牛为掩护。

有一段时间,放驴时,必经拴马的村口,每到此地,就胆战心惊的。我小心翼翼地牵着驴,平时,驴很听话,任骑,叫跑就跑,喊停就停,让它打滚就打滚,可一见到村口的马,就不听我的使唤了,咴咴地叫,马见势,立即做出反应,做挣缰欲来状。我双手抱着驴缰绳,背在肩上用出吃奶的劲拉着,却无论如何拉不住,此刻,我就想成为一根拴驴的马桩子。

在我的印象里,放驴放牛常见,少见过放马的。放牛,是件很好玩的事,牛好像永远都是悠闲的样子,牛的力气很大,它平时似乎懒得用,放牛时,牛绳拴在牛橛子上,牛橛子在河滩上随便一插,牛便在牛绳的半径之内吃草,半径外的草再肥美,它也不眼馋。其实,牛只要想去吃,牛橛子是禁锢不了它的,可它乐意守着虚设的牛橛子,画地为牢。

牛拉车、耕地,你让它干嘛就干嘛,任劳任怨。马就不行,非常有个性。

记得,生产队买来一匹退役的军马,骨骼清奇,雄武不羁,像是从徐悲鸿画上挣脱出来似的。想使用它,就是不上套,无法驾辕拉车,于是,就请来了驯马师傅。驯马时,在一个封闭的土场上,墙不高,大人伏在墙上看,可看全场。那天,似乎全村的人都来看热闹了,男女老幼,我骑在矮墙上,驯马师把马从马桩子上解下缰绳,马开始尥蹶子,给他一个下马威,较量从此开始了,马身上的鞭痕摞着鞭痕,可马依然不上套。

后来,看一部外国电影《战马》,一位农场主看中一匹骏马,不惜掏空了家底买下来,可马就是不拉犁耕地,不听他使唤,气愤的农场主差点要掏枪杀了它。农场主的儿子与马很投缘,他说服父亲,他会让马犁地,经过无数次的努力,马终于上套拉犁了。后来,这匹马被农场主卖给部队成为一匹战马。

看这部电影时,莫名地想到记忆中驯马的那一幕,征服有许多种方式,事实证明,简单粗暴的武力,并非最佳选项。

马与牛,都是有着灵性的家畜,通人性,是人类的朋友。我觉得马桩子与牛橛子,便是人与牛马达成相互信任的某种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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