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心不已的老母亲

作者: 张永强2021年04月01日亲情文章

母亲年龄大了,总爱回忆过去的事情。吃过晚饭,母亲点燃一支香烟,用力吸了几口,看着电视里的十九大代表专访节目自言自语地说:“唉,现在都老了,发挥不了带头作用了。”我惊讶地问母亲:“您想发挥啥带头作用呢?”她说:“党员带头作用呀!”然后,就说起了她年轻时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的故事。

母亲20多岁时,在生产队参加集体生产顶得上一个男劳力。那时,队里有几头驴子,其中有一头驴子性子暴躁,干活时不服帖,经常咬人踢人,男劳力都不敢使用,下地都拣性子温顺的驴子使唤。母亲说不敢用她用,她给那驴子带上笼嘴子,拉住缰绳,一刻都不敢松手,这犟性子驴干活快,一晌下来比其它牲口多干一倍的活,一天下来,母亲累得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有一年秋天的傍晚,母亲干了一天活放工回到家,发现年幼的哥哥发高烧,必须骑驴到十公里以外的一家医疗站看病。队里性子温顺好使的驴子干了一天活在歇息进食,只剩下那头没人愿意使唤的犟性子驴。没办法,母亲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连饭也没顾上吃,拉着那头驴,驮着哥哥,赶夜路去医疗站看病,回来已经是晚上后半夜了。

我两三岁的时候,母亲参加生产队劳动没人照顾我,她就用一条布带子把我绑在脊背上下地干活。春天给麦地锄草,一块地有500多米长,母亲背着我从北头锄到南头,又从南头锄到北头。她锄地又快又干净,等到歇半晌的时候,我已经在母亲的背上睡了过去,母亲累得腰都直不起,才把我解下来休息一会儿。

母亲总是把集体看得很重。父亲是教师,母亲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可是家里的事再要紧,她也不轻易向生产队请假。有一年夏天,生产队三夏正忙,母亲下地前把我们锁在家里由老大照管,等到中午母亲放工回来,三弟抽风已不省人事,吓得母亲顾不上做饭,抱起三弟就往大队医疗站跑,半路上遇到一个老中医,掐了人中穴又扎了几针,三弟才缓了过来。老中医掐着三弟的中指关节说,幸亏我们半路相遇,这病已快过三关,过了三关就没救了。

母亲在队里干活总是干得最快最好。夏收时节割麦子,别的社员占四行往前割,母亲占六行往前割,一大块地别人割到一半时,母亲已把他们远远甩在了后边,别人割到两个来回时,母亲已割了三个来回了。她割过的麦子,麦茬较低,放置整齐,很少遗撒。火辣辣的太阳烘烤着大地,划一根火柴,整个地里就会着火,母亲把毛巾用水泡湿,拧成半干,顶在头上遮挡太阳。收完麦子,该种回茬秋庄稼了,队里有时男劳力不够,母亲就顶替男劳力出工。她自己套牛犁地耱地。她犁的地一铧靠一铧,犁沟细密,每块地的边边角角都能犁到,不留死角。她耱出的地表面平整,土质细碎,种下的种子发芽早,出苗齐。

1976年冬季,队里响应上级号召搞农田基本建设,集中劳力平整土地。一天下午,天气骤变,刮起了大风,人们冻裂的手根本不听使唤。突然,一辆拉土车向母亲撞来,翘起的锨把打到母亲的头部,母亲顿时倒地昏了过去。半小时后母亲恢复了意识,跌跌撞撞回到家里,只休息了五天,就带着病痛又上工去了。从此以后母亲经常头疼,眼前发黑,一年后才去县医院检查,被诊断为前额骨折,导致脑震荡,落下了终身残疾。

母亲1964年入党,那时年轻,又是妇女队长,无论干啥都讲究带头意识,宁可把自家的活放下,也不能耽误队里的事情。母亲白天参加生产,晚上熬夜纺线织布、缝补衣服。那时家里穷,买不起缝纫机,晚上点着煤油灯一针一线缝缝补补。我们兄弟多,母亲累死累活,除了过年,平常难得穿上一件像样的衣服。母亲是全家唯一的劳力,工分挣的少,劳动粮也分的少,家里经常春夏口粮接济不上,直到实行生产责任制后的1981年,粮食才基本够吃了。母亲说,那时拼命参加生产劳动是为了多挣工分,多分劳动粮,最主要的是党员要起带头作用,咱做党员不能让人说咱不起作用,党员得带领群众往前干,队里的生产才能搞上去,社员才能多分粮食。

听着母亲的故事,看着母亲堆满皱纹的脸庞,我心里一阵酸痛。母亲年轻时受了不少煎熬,吃了不少苦,现在是该享福的时候了,可她却已经变老了。但是,从母亲苍老的脸上和说话的语气里,仍能看出她一辈子顽强的性格和坚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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