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袖

作者: 张叶2021年04月27日生活随笔

草长莺飞,豆蔻梢头,二八月里乱穿衣,恰好让人想到这么一个美好的词:春衫袖。

如果单解“春衫”,古时多指那些单薄飘逸的少年,但加上个“袖”字,便倏然多了层婉柔明媚的色彩,让人想到最好看、最善解人意、最有趣的女孩儿。

配得这三个字的,该是怎样的女子呢?跃然心头的是《西洲曲》里的画卷:“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少女独自随舟飘到藕荷深处,她穿着杏红色的小衫,痴痴地在那里等一个人。小衫自不必肥大,玲珑精致,若隐若现掩映“小蛮腰”,下面烟色裙袂,罩着她莲步如水。等得倦了,将莲子采摘了藏在袖子里,不知道是荷花还是她的衣袖,映照得“莲心彻底红”——唉,那不是她一颗焦急的心吗!也只有那般单薄杏红的“衫袖”,越发衬托出她“垂手明如玉”的痴纯清丽。思念虽然伤感,而那简单的衣着描写却让人读出了少女的纯真可爱。

说到“春衫袖”,必然不能不提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宵》:“不见去年人,累湿春衫袖”。第一次接触此词时才读初一,对诗词内涵皆一知半解,甚至都不记得作者是个男人。当时的想象就是:在灯火阑珊的元夜,一个大小姐在丫鬟的陪同下,借着观灯的机会,满腹心事地在大街上寻觅,寻找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那个人怎么没来呢?内心好失落呀,点点的清泪便悄悄地用“衫袖”拭了,只对丫鬟说是焰火迷了眼。把欧阳修和这阙词对上号,是几年后的事了,得知一个大男人“泪湿春衫袖”,竟是有些扫兴,远不及一个女子的等待及思念更叫人心疼。

后来多次听母亲播放豫剧《白蛇传》,那段对许仙的哭诉尤其深刻:“对明月思官人我空帷独守,为官人常使我,泪湿衫袖”,那“衫袖”饱蘸了多少柔肠忧思呀,纵然一条蛇精,能说出这般柔肠寸断的话来,铁石心肠也要化了。

忆起一个发小,课间非要给我绑辫子。她穿着件菲薄的粉红色“的确良”小褂,袖口如蝉翼随风律律颤抖,阳光穿过,她一截小臂露出来雪白耀眼,那袖管灯笼一样把我俩的脸映成了桃花色。美术老师进班忘记说“上课”,愣愣看着冒出一句:“这袖子真好看!”呵呵,若穿越回去,她大概也会想到“衫袖”一词吧。

上天真是眷顾姑娘们,如今荷叶袖、泡泡袖、蝴蝶袖、琵琶袖,把她们花团锦簇地装扮。那“衫袖”则捧衬着她们的容颜,也抒放着多姿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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