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风景

作者: 蒲玖英2021年07月15日生活随笔

腊月隆冬的傍晚,气温已经降至零度,凯里街头已没有往常的喧嚣,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人们顶着凛冽的寒风,显得步履匆忙。刚下班的我,也拖着疲惫的身子沿街而过。当我走到大十字中国银行门口时,看到七八个身着苗族便装,戴着五颜六色头巾的苗家妇女,她们坐在小小的火箱旁,忙着织补顾客送来的一件件衣服。只见他们一个个熟练的穿针引线,灵巧的手在寒风里随着针线上下飞舞。为了防止被冻伤,她们都用头巾把自己的头包得严严实实。

突然间,我有了一种想亲近她们的感觉,就走上前去向一位四十多岁的苗家阿姐打招呼:“您好姐姐,这样暗的光线你也能看得见吗?这位苗家阿姐客气地回答:“还将就,戴上眼镜就清楚多了,我的视力这两年下降老火了!”。说完她把手在火箱上烤了烤,又继续织补着手中的衣服。这是一件深蓝色的男式中长毛尼大衣,口袋处被划破了一条小缝,这位大姐已经将它缝绣了一大半,那已完成的部分,做工是那样的精细,就像机器照原样织上去一样,让你看不到有缝补过的痕迹。

这位阿姐姓杨,她来自黄平县重安镇,到凯里从事街头织补已经有十多年了。她当年来凯里时,还不会说汉话,自己说苗话,很多人又听不懂。为了接洽缝补生意,她坚持学习汉话和普通话。现在她的普通话说得溜熟,已方便她与人交流和接生意了。

她一家都在凯里租房子生活,她丈夫在建筑工地打工,收入不是很高。他们有两个争气的女儿,大女儿在读大学,小女儿读高中,现在正是孩子们最需要钱的时候。她每月帮客人缝补衣服,生意好时有两千多元一点,生意淡时也只有一千多元。

旁边一位漂亮的阿姐来自施秉县双井镇,她一边织补,一边笑眯眯地听着我和杨姐的对话。这位阿姐长得小巧玲珑,她说话的声音清脆而甜美,说到开心时,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们的工作都是来得早,收工晚,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寒冬或是酷暑,街头从来不会缺少她们的身影。下雨天她们就搬在高楼大厦的屋檐下,大太阳时她们就躲在人行道的树荫下,到了寒冬,他们就每人准备一个小火箱。平时她们都会在固定的人行道一侧等待着缝补的生意。她们有着自己的业内规矩,谁接到活计了,就会把好的位置让给没有接到活计的其他姐妹。

和她们聊着,记忆的思绪把我带到了我的少年时代。我想起了我的二姐,二姐年少时患有胆道炎及十二指肠炎等病症,她的肚子经常疼痛,常去医院住院,父母时常叫我为二姐揉搓肚子,看到她痛苦的样子,我恨自己不能代她受罪,二姐为此经常请病假,但她的成绩却从不落下。后来由于身体病情加重,二姐学习难以为继,刚满十三岁的她最终选择了辍学。

二姐到了十六岁,为生计父母给她买来一台缝纫机,让二姐学习缝纫维持生活。聪慧的二姐认真地学习裁剪技术,把缝纫机侍弄得服服帖帖。村里好多乡亲都拿布料来给二姐缝制衣服,我们全家人的衣服也都是出自二姐那双灵巧的手。到了夜晚,我在一旁看书学习,一边听着二姐的缝纫机发出踢踏舞般的声响,那声响如岁月的时钟记录着二姐执着而苦命的人生

在离开家乡,离开二姐的这些年月里,我的行囊里仍装着二姐给我缝制的第一件衣裳,尽管这件好看的碎花衬衣已显败旧,可我一直舍不得遗弃它。当自己的人生犯难时,我会去翻看和抚摸着它。

“姐姐,你以后有衣物需要缝补时,拿来我帮你整啊。”杨大姐一句温馨的话语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我定了定神,当即回答:“好的,我一定会的!”。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凯里街头更加冷了,我站起来对这群苗家补衣女催促着:“快点收工回家吧,天已经黑了,越来越冷了!”。有几个阿姐开始收拾缝补家什了。

杨大姐抬头对着我说:“快好了,就这几针了,妹子,你赶快回去吧!”。

我转身离开她们走了,身后的这道风景,一会将要消失,可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它又会回到人们熟悉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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