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年轻的老城

半年内去了两次费城，夏天一次，冬天一次，季节不同，风光有异，对这个城市却始终偏爱。两次游览都是浮光掠影，没有时间深入，只是直觉中的第一印象。不过，据说第一印象是最敏锐的，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反倒渐渐因习惯而麻木，失去了洞察力。

按说，费城可算是美国的历史文化名城了。它是美国的第一个首都，《独立宣言》就是在这里签署的。费城的独立宫和独立钟，至今仍是美国独立精神的象征。这里有美国第一间铸币厂、美国的第一家银行，有历代文化名人的遗迹，还有历史悠久的宾夕法尼亚大学。说费城是美利坚合众国的诞生地也不为过。但是，在这个历史可以追溯到17世纪的老城市，我却感觉不到它的“老”。

去逛了费城的老城区，很多建筑都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最典型的是饰着白边的红砖房子，被完好地修缮过，但从狭窄的铁门、古怪的结构、老式的木质门窗等细节中，还是能看出，这些房子都很有年头了。在马路上走着走着，不经意地在高楼大厦间就冒出来一条青石铺就的街巷，告诉你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城市。

然而，你在这古老的红砖青石之间，却嗅不到一丁点沧桑和沉重的气息。不论新城老城，费城的街道都很宽阔整洁，不会给人阴暗逼仄之感。新的建筑，不论是现代风格，还是复古的样式，看起来都高大阔朗，却并无迫人的恢宏气势。那些老房子、老马路，就那么轻松自如地融合在现代都市里，浑然一派年轻和明朗。即便是在阴雨的天气，也没露出衰颓之象。

费城市区的东面，有特拉华河流过，隔河相望的是新泽西州。费城的水岸风光非常大气，河面开阔，水天相接，有大江大海的气派。岸边有港口，停泊着大小船只。沿河的风光带立着哥伦布航行纪念碑，航海博物馆的建筑也很有趣味。在这样的天长水阔处，人更觉得欣欣然，有朝气扑面。作为一个港口城市，费城拥有与生俱来的开放和接纳，这大概正是它活力的来源。

在北美这些年，我也到过一些老城市，如加拿大的蒙特利尔、魁北克，美国的华盛顿、纽约等，有些老城是真的老，自内而外地流露出陈旧和没落。有些城市却不够老，多多少少是有些刻意地保留着历史的遗迹，呈现出古老的积淀，营造出岁月经年的厚重。在那些老城的怀旧氛围里，你会不自觉地浸入沧桑往事，无端生出伤感的情绪。可费城似乎是一个例外。它把历史很自然地融进了现代都市，既不想抹掉历史，也没有刻意渲染。你可以在这里了解历史，阅读历史，却不会被历史淹没。

这是一座阅历丰富却依旧年轻的老城市。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气质，如果把城比作人，那费城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却没有年龄感的男人，轻松、随性，举手投足间都投射出阳刚和活力。他够成熟，却不苍老；他有知性，却不矫情。在费城街头走过的人群，也携带着这样的气质。或许一个城市的气质会浸润到生活在其中的人们，也或许这个城市的气质正是城中人群气质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