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

作者: 流沙2021年10月09日人生随笔

春天里,朋友圈里经常有人推介野菜的养生功能。那些野菜在昂贵的单反镜头中,在深谙此道的写手笔下,呈现出异乎常态的色泽以及文化思考,勾引着人们口腔味蕾的渴望,引导着健康和品质生活的体验。

时间不老,只是山川改。年过七十的母亲常常会在清明前后采野菜,每年她会重复着同样的感叹。她说以前这是穷苦人家的菜,还有马齿苋、黄蓿菜、牛耳朵菜等等,用来充饥。那时的野菜在荒地长得铺天盖地,取之不尽,而现在日渐稀少,原因在于村庄周边的土地越来越少,现在铺天盖地的是农居和厂房。

马兰头母亲是不喜欢吃的,不是因为不对口味,而是一种“心理疾病”。在那个特殊年代,吃野菜、啃树皮这样的生存方式,可不是野外生存的游戏,而是你吃可以活下来,不吃你可能会死的选择。在丰衣足食的时光里回望那个饥荒年代,现实要比小说丰富和深刻得多。

我的外公因为饥饿跳河寻短见,幸亏被人救起来,你会说一个男人因为吃不饱肚子寻死觅活实在没有骨气。但我外公真的很伟大,他有病在身,无法下地劳动,寻死既是作为一个男人无法照顾家人的愧疚。他当时那样做,更多的是想多留下点粮食,让我外婆和母亲、舅舅能活下来。

那时的野菜,把人真吃怕了,这种“怕”钻进了骨子里,不然五十多年过去了,母亲怎么还会说一看到那些野菜,胃里就会“反酸”呢?

野菜登上大雅之堂,不过是这几年的事。它们是凭借着一套全新的话语体系,以健康和品质生活的由头,在各种慢性疾病越来越多的时代横空出世的,然后经久不衰。

大酒店做起了“春宴”,价格高昂,一盘马兰头,要价六十八元。有家宾馆门口,竖着一块广告,广告词是“品尝春天”,并出了一个小集子,载有历代文人吟诵野菜的诗词。

这是一个很好的创意,有什么样的心境,就会有什么样的食物味道。明代的金圣叹在临刑前把儿子叫到身边,嘱咐说豆腐干和花生米混吃能吃出肉的味道。我真的尝试过,我没有吃出肉的味道。这大抵是金圣叹的“心情”味道。

文人自有“点化”和“提升”寻常食物的本领,让那些平平常常的东西妙趣横生,犹如美食杂志记者单反镜头下的特写,让人馋涎。苏东坡在一首诗的序言中说:“吾与过子,终年饱菜……虽粱肉不能及也。”长年食野菜,还说食肉也不能及,你信吗?反正我不信。还有一个故事,生活在晋代,名叫张翰,这个小官喜欢吃莼菜,因为怕错过吃莼菜的时节,于是辞官回家乡吃莼菜去了。这个张翰到底是因为不想当官了,还是真的为了吃莼菜,难以考证了。

但野菜真的受了他们的光泽,变得有文化了,吃在嘴里,也不仅仅是野菜的味道了。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