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赵丹青2022年01月07日手机美文

五月,新酿出的蜜到了采收的时节,蜂房四周弥漫着阵阵甜香。菜花蜜甘浓,槐花蜜清香,百花蜜醇厚,尤是新蜜,更是醉人心脾,那股子甜香是世上最顶尖的调香师也做不出来的。

我自幼爱食甜,源于老家屋檐下有几座被母亲精心打理的蜂房。打我记事开始,早餐总是一碗蜂蜜蒸蛋。蜂蜜不适合高温,母亲就将鸡蛋蒸好之后,放至温热,再淋上蜂蜜。于是,鸡蛋的香味混合着蜂蜜的甘甜,成为我童年最难以忘记的爱的味道。

在同一个蜂巢里,还有一种叫做蜂王浆的东西,据说人服用之后大有裨益。而我对它不甚喜欢,因为蜂王浆味酸、涩、咸、辣,比不得蜂蜜的甜。因此,在幼年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对这种食物极为嫌恶,而母亲的各种威逼利诱更让我对它生发出强烈的排斥感。

记得有一次,母亲从瓦罐里取出一大勺蜂王浆,硬逼着我吞下去。我在屋子里四处逃窜,依然没能逃脱“魔爪”,在我的哭闹声中,母亲将这些被称作“药”的东西塞进我的嘴里。待母亲走后,我哭着抱起瓦罐向墙上狠狠砸去,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声响,瓦罐碎了一地,那些岩浆般的液体顿时裹挟着厚厚的尘土流淌下来。面对满地狼藉,我如同一个得胜的将军,心里充满了复仇过后的畅快。

后来怎样,我已不大记得,只是这样的“战争”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我从外地求学归来,在屋后看见一位搬运蜂箱的老人。经过攀谈得知,老人已年过花甲,常年撵着季节南下北上,专事养蜂长达四十多年。从他的介绍中,孤陋寡闻的我才知道,蜂王浆是工蜂专为蜂王酿制的,是蜂王一生的食物,虽然味道不佳,却极富养分、最是珍贵。

于是,多年来未曾在意的一幕记忆陡然映入我的脑海。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是有着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将蜂群对一个“王”的倾情付出以及一位母亲对女儿深深的爱摔得粉碎!想着想着,我的心也随着那只破碎的瓦罐一起,沉沉地坠了下去。

其实,我曾数次开口,想要与母亲谈及此事,可在她的记忆里,早已将我的顽劣抹去。我试图去弥补自己的过错,在母亲面前,我故作姿态将一大勺蜂蜜塞进自己嘴里,可是,她已完全无视我的拙劣演技了。从某种意义上说,随着我一天天长大成人,我逐渐掌握了选择的权利,母亲也退化了威逼的能力,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博弈中,我成了最后的赢家。

可我分明是输了。

及至年岁渐长,我才越发觉得,那些曾经嫌恶的味道,其实与生活一直有着某种莫名的契合,也终将与我相互接纳。

想来,甘甜的是蜜,酸、涩、咸、辣的也是蜜。人生百味,总要一一尝过才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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