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蝈状元张憨佗

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 这七十二是个概数， 如今社会发展分工精细行业万千， 但行行出状元这话不假。

北乡集兵滩把蛙类称为麻蝈，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地方有钓麻蝈的习惯。鱼是咬钩上来的， 麻蝈是被钓起来的。人们拿根长细竹竿， 在竿顶上拴根麻线， 线上拴只小蛙， 大鱼吃小鱼， 大麻蝈也喜吃小麻蝈， 麻蝈是吃动食的， 你在草丛里禾田里水塘边把竹竿子轻轻上下提动， 让那线上的小麻蝈像活的一样跳动， 大麻蝈见了往上一纵一口吞食， 你立即提起竹竿， 麻蝈害怕掉下去不敢松口， 任凭你提着放进布袋竹笼。说来就这么简单， 但做起来要技术。

张憨佗形憨神不憨， 从小喜欢钓麻蝈， 拿根竹竿到河边塘边转一圈， 保准弄回十多只大麻蝈。那时生活苦， 辣椒炒麻蝈是上等下饭菜。工多就艺熟，憨佗十几岁便成了钓麻蝈的高手， 在当地这行当里是个绝对的状元。乡下人喜欢给人起绰号， 人们将憨佗叫“麻蝈状元”。

憨佗这麻蝈状元的确名副其实， 他站在山上一望， 就知道这垅里麻蝈聚集在哪个地方， 站在塘边一看， 便知道麻蝈躲在哪个角里。他知道麻蝈生活环境要有水又有岸，方便行动又隐蔽安全， 天热时躲到背阴清凉的地方， 天凉时会聚到当阳暖和之处， 真个是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但这般技术那地方好多人都懂， 憨佗当状元自然还有过人的绝招， 他削了个小小的竹筒管衔在嘴里， 吹出绝像麻蝈的叫唤声， 远近麻蝈听到着魔似的纷纷循声而来， 无论塘边田边，他只要坐在一个地方吹哨子， 四周的麻蝈保准钓尽。但憨佗状元自有规矩， 他从不“一网打尽”， 每处都会留下几只作种。队上曾有人对憨佗称状元不服，要与他比试技术， 有天，两人在一口大塘边各坐一头吹哨子， 看麻蝈听声来哪头多， 结果憨佗钓了20来只， 那人只钓到8只。那日两人同走一条路线， 憨佗比他多钓5斤， 这以后，那人彻底心服了。

生产队上会钓麻蝈的人多， 队长决定发挥优势抓副业收入。秋季麻蝈最为肥壮， 每年“双抢”过后，队上便派出队伍到外地钓麻蝈， 由憨佗领队， 卖了钱交队上记工分。那时上面规定，青蛙在田里吃害虫不能钓， 但泥蛙可钓， 由外贸部门收购出口创汇， 社员到大队开张证明便可四处通行。

衡山湘潭一带的丘陵地区麻蝈较多， 是憨佗他们常去的地方。有年，憨佗带着几个人到湘潭中路铺一带钓麻蝈， 驻扎在一农户家里。那时阶级斗争复杂，要提高警惕， 一班人马来到憨佗驻地， 四处找寻，正好碰见憨佗在一口大塘边钓麻蝈， 他们未见过大人钓麻蝈， 心中好奇， 便停下脚步远远观看。　　

只见这钓麻蝈的戴着顶草帽， 手里拿着根长长的竹竿， 肩上挂着个竹笼子， 笼子上方连着个像条裤腿般的布袋子， 站在塘角上吹着哨子， 塘里的麻蝈从四周草丛里泥洞里跳出来， 一只只钻到水里潜游， 一会儿又浮出水面换口气， 辨明哨声方向再次潜游过来。钓麻蝈的把手中的竹竿微微提动， 待那麻蝈纵身咬食顺手一扬， 麻蝈像是飞起一般就进了布袋口， 那动作比眼睛还快。只要哨声不停，麻蝈就不断， 十几分钟就有二十几只“飞”进了竹笼。几个人看了一阵便是惊呆了， 以为这人真个了得， 这蠢货麻蝈都能使唤， 肯定有法术怪招， 这样的人惹不得！ 他们站在那里嘀咕了一阵，终无人敢上前盘问， 只得悄悄转身走了。憨佗在塘边钓麻蝈却眼观四方，早望见这帮人， 知道来者不善， 但他在各地见识多了， 心里有谱， 他不慌不忙无事一般， 照样干他的“状元”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