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窑工岁月

作者: 查正军2022年01月22日情感日志

前几天,老家的一位邻居给我来电话说:“你原来干过活的轮窑厂现在开始拆除了,拆除后要复垦还田。”放下电话后我沉思许久。乘着周末特地去了一趟老家,看看已经被爆破拆除了大烟囱的轮窑厂,站在一片废墟前,30多年前在窑厂干活与生活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因为父母早年离异加上家境贫寒,经继父介绍,17岁的我便离开学校,来到离家7里地开外的砖瓦厂打工,那时人们称砖瓦厂为轮窑厂(简称窑厂)。1982年前后窑厂很兴旺,因为那时农村刚分田到户不久,又值好年景,农户纷纷拆除旧草屋兴建砖瓦房,砖瓦呈现出供不应求的态势,能进厂上班也要通关系。但窑厂也没什么好差事,纯是粗活累活脏活。我进厂是在运坯组,15个人一个班次两班倒,每个班次12小时,除去半小时吃饭,工作时间都要轮番把砖坯车间产出的潮砖坯运到坯场上晾晒,一车400多公斤的砖坯拖起来十分吃力,而且来去都要带小跑,半个白天半个夜晚下来浑身像散了架。

1983年左右,当地乡镇企业普遍实行承包制,窑厂被海安县一个农民承包,他为了减少用工,将原来的每天两班制改为一班制,只要不停电,除了一小时吃饭两小时休息,其余都得不停地干活,有时为了“抢工会战”,经常是上足24小时才准休息两三个小时,工人们怨声载道,都说什么时候停电就好了,好让我们歇上个两三天。看着工友们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我壮着胆子偷偷给当地供电所写了一封信,把工人的工作量与承包人不够人性化的用工方式,向供电所负责人做了反映,并恳请供电所在供电方面对砖瓦厂适度控制,让窑工喘口气,信的署名为砖瓦厂全体工人。没想到信经邮电所寄出去的第三天,真的停电6小时,制坯系统的窑工每个人都睡了个好觉,可承包人耐不住了,他找到供电所并要回了我写的那封信,并组织人员“破案”,很快查出了是我的笔迹,他以破坏生产为由让我停班做检查,并要写出1000字以上的检查并录音。我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也只得顺从。他把我的录音检查在窑厂高音喇叭里连续放了两天共10多遍。工人们见我都发笑,都说我检查写得很深刻,也很有文采,有个工人建议我应该学写新闻报道才是,我感到写写画画才是我的爱好,报道只能在业余时间学着写,上班挣钱的事一点也不能放松,因为生在农村,如果没有三间新瓦房找对象都很难,内心发誓受苦受难必须把三间瓦房的钱挣起来再说。

窑厂是个露天工厂,厂里的活主要集中在春夏秋三个季节,这三个季节遇到阴雨天常常几天不能干活,到了冬季上冻就必须得停产,工人要忙于积土和坯场的整修。别人没活干不是打牌就是聊天,而我就到厂部办公室以报纸杂志来充实自己。通过报纸发现一些新闻与凡人新事和我们身边经常发生的事情,也学着写新闻,并投寄给《盐阜大众报》和县广播电台,一个冬天写下来也有20多篇, 可就是没用出一个字,经窑厂的一位工友指点,我抽空找到了时任乡党委秘书刘老,他看过我带来的稿子说,“写稿子要用专用稿纸,写的哪个单位的事情哪个单位要签字盖章,到乡政府办公室盖章也行,以证明新闻的真实性。”随后,他就写稿的具体业务和我谈了一个多小时。打那以后,我一边在窑厂卖苦力,一边忙里偷闲到周边村组采访写稿,稿件不仅在县广播电台经常播出,也在《盐阜大众报》上经常刊登。每当广播里播出我写的报道或报纸上文章作者冠有我的名字时,在窑厂的苦与累就会被内心的喜悦冲刷得无影无踪。

30多年弹指一挥间。在返回盐城的路上我在想,窑厂不仅是烧砖制瓦的地方,更像是一座磨炼人生意志和毅力的大熔炉。如果当初在窑厂不能吃苦不能坚持,凭我的家庭情况也许我会因为没有房子而无家可归;如果当初只顾埋头拉车不去追求一个有意义的兴趣爱好,也许我这辈子会活得很累并且一事无成,这也验证了“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这句励志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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