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记事

作者: 胡春霞2022年03月05日生活随笔

今年端午节前夕,胞妹春香从千里以外的老家打来电话:姐,腌好的咸鹅蛋和鸭蛋,还有新酱,给你快递过去了,地址没改吧?

身处异乡,又过端午,思念故乡,想念在家乡与父母一同度过的一个个端午,想念家乡那片土地,那萦绕在心头和生命里的乡音、乡情和乡愁,想念那个看着我长大的小村。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风雨吹打,暮去朝来,岁月更迭,失去了很多,却从来没有淡忘那刻在记忆中的亲情乡情,“远方的人啊,梦里回故,身在天涯外,心已在路上……”

记得儿时母亲养了许多鸡鸭鹅,但我们很少能饱饱的吃上一顿鸡鸭鹅蛋,因为那些都是母亲用来生活周转的活钱,用于柴米油盐、针头线布。唯有端午,我们才可以每人分得一份鸡蛋、鸭蛋和鹅蛋。

有一年端午,母亲为我们姐弟几人煮了许多鹅蛋、鸡蛋和鸭蛋,每人一份,放在灶台上凉着。躲在门外的邻居张大丫一个劲儿地偷偷的催我:“快呀,快呀,快出来呀,电影快放完了,就等你呢!”我一边等着给弟弟妹妹穿衣服的母亲,一边着急应着大丫姐,又忙着进屋帮母亲的忙。当我们去取盼望已久的那份美食时,发现少了两份。我对二妹说:“咱俩不要了,别告诉咱妈。”懂事的二妹点头答应,可还是忍不住伤心地哭了。是啊,为能饱餐一顿香香的鸡蛋,为了能拿着母亲用艾蒿叶煮成绿皮的大鹅蛋和鸭蛋,去沙地里与小玩伴碰硬,我跟妹妹等了一年啊!一想这些,我也暗自流泪。在我们领着弟弟妹妹跑在通往去看电影的路上时,像贼一样的大丫姐从墙豁子里跳出来,喊着:“霞、香,你们也太慢啦,你妈给你俩的那份,我给你们带来了!”说着,像变戏法儿一样,把还温热的两份鸡鸭鹅蛋递给我和二妹。我俩一同惊呼,“大丫姐,你给偷出来了?”“什么偷,偷还能还给你呀!”大丫姐说。二妹接过她失而复得的美食,破涕为笑。大丫姐帮我拽着大弟、二弟,边跑边说:“快点儿,快点儿吧,跟你们真操心,我都没看到电影的开头儿……”如今,想起这段往事仍会被感动。

那时,春天一来,辽河两岸的土地上最先绿起来的是小根菜,我们叫它大脑瓜,一种我们都爱吃的野菜。辽河开河后,大丫姐常带着我们奔波于辽河两岸刨小根菜。这天,大丫姐领着我们四五个孩子到对岸辽宁省古榆镇境内的河滩地去刨大脑瓜。过河时,辽河的水面还是浅浅的,我们踏着裸露的河床就可以过去。可当我们刨了半小筐大脑瓜往回赶时,泱泱的河水突然湍急起来,大丫姐也忘记了过河的标记,她让我们互相拽着一起趟河,我们几个互相牵着,哆哆嗦嗦地跟在大丫姐后面,几个比我还小的孩子看着涌动的河水还吓得直哭。大丫姐说:“别哭,别哭!河神听了留下你!”这一声还真灵,孩子们都不哭了,听大丫姐的话,互相牵着手,趟着河试着向对岸走。水很凉,凉得刺骨。我的脚,我的小腿儿,一下河就抽筋儿啦,双腿不听使唤。走着走着,我一下子踩进深坑,身子不自觉得向下沉,感觉河水“咚咚咚”地盖住了我的头、我的脸,像有一股旋涡把我往河底拽,河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在水中喊不出声,阳光不见了,小伙伴们也不见了!睁眼浸入水里的一刹那,看见的是一片浑浊和黑暗。这时有一只手虽然力气不大却一直紧紧地拽着我,直到把我拽出水面,拖到河岸,我闭着眼睛听到了一群孩子的哭声,也听到了大丫姐的嚎声。我睁开眼睛,看见她正摁着我的头,让我低头吐水,见我睁开了眼,她带着哭腔笑着说:“你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接着,她背起我,边走边说:“胡霞,你回家可别跟我三叔三婶儿说呀!”我很听大丫姐的话,直到我父母辞世,直到今天,我的亲人们都不知道我的这次历险。在我心里,一直觉得大丫姐是一个讲情义的人,我应该为她守住这个秘密。

几十年过去了,那年回老家,参加侄女的婚礼,与很多乡里乡邻,老亲少顾打招呼。突然,人群中有一双手,从后面捂住我的眼睛,一下子勾起童年的记忆,心里一暖,猜想着这会是谁呢?儿时的玩伴,一个一个在记忆中闪过,沉默好久,我不忍心结束这种唤起童年美好记忆的小游戏,那是一种享受啊!捂我脸的手松开了,一看竟是大丫姐,“霞,你早把大丫姐忘了吧?”我扑到大丫姐的怀里,她也紧紧地抱住我,“姐,我咋能忘记你呢?”我与大丫姐相拥而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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