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铺的前世今生

作者: 郑菊芳2022年01月21日生活随笔

水是生命之源。人类的起源、生存、延续都离不开水的滋养。自古以来,人类就懂得择水而居,沿河湖而居的生存方式。

在水运逐渐发达的时代,湘江支流的耒水,流经耒阳境内,从南到北,形成五大繁华口岸:大河滩,灶市口,肥江口,新市街,小江口(小江口属于耒阳和衡南交界处)。

过去如果有人说:“我上到大河滩,下到新市街。”言外之意是:我哪个口岸没走过?这是自诩为见过世面的。

耒水,在出永兴县而进入耒阳境内之间,由于地势平缓,河床宽阔,水流由急促转为舒缓,水域宽阔,最适合停泊大型船只,这就是耒阳著名的大河滩。据说,在光绪年间,以大河滩为中心,形成一个商业圈,这个商业圈以上堡古街、黄泥岗、清水铺为中心,构成一个大型的繁华的口岸,俗称“三个半口岸”。

我们走进清水铺,在当地村主任的带领下,找到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老人向我们讲述了清水铺当年的繁华景象。

据清朝光绪年间的《耒阳县志》有记载:“清水铺,县南五十里。”说明清水铺作为一条商业古街,最迟起源于光绪年间。

遥想当年,在耒阳南部一隅,有一个静谧的小村落,倚枕湘江水系——耒水,住户两百来户,人流不多不少,却是一个繁华的商贸之地。它南临耒河水,北坐高山,高山瀑布飞流而下。宋朝诗人郭印有诗为证:

“飞泉溅石落寒岩,更喜朝来一雨添。

疑是玉姝离洞户,故垂千尺水晶帘。”

我推测,清水铺名字的由来,或许就是因为北面高山的清泉而来。

我们来到一个老人家里,正遇到老人的儿子儿媳妇在蒸糯米,酿醪糟。清水铺的“豆腐”和“胡子酒”远近闻名,不知是因为清水铺的水质好还是因为清水铺的制作方法别致。

我们静静地观看他们酿制醪糟的过程。蒸好的糯米自然凉却,当糯米与人体体温差不多的时候,把糯米倒进陶缸里,在糯米上撒上特制的酒曲,加冷却的开水和匀,一人慢慢倒水,一人不停地用双手就着凉水搅拌,把酒曲渗透到糯米里,然后,用手掌把糯米慢慢扫平整,再在糯米中间挖出一个拳头大的小孔,以便糯米发酵以后,酒液慢慢渗到中央。然后盖上簸箕,把陶缸放到铺好棉絮的箩筐里,再把四周的棉絮包上整个陶缸,一个对日以后,开包,酒香四溢,就是我们当地的特色食品——醪糟。醪糟,我们也叫“胡子酒”。

让人不解的是:为什么不直接叫糯米酒,而是叫胡子酒?酒之名称从何而来?我想,这或许与一段历史有关。《三国志·蜀书·庞统传》记载:“先主领荆州,统以从事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作为“南州士之冠冕”的庞统,认为小小一个县令是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的,于是“在县不治”。传说,刘备听说后派张飞到耒阳来督察,庞统的下属担心猛张飞一时冲动造成不可收拾之后果,待其一到耒阳即以此酒招待。此酒度数低,极易入口,但后劲大,猛张飞一顿狂饮海喝,大醉三日不醒。庞统在短短三日之中,竟将积压三年的案件文牍全部处理完毕。此酒名声遂不胫而走。酒亦因猛张飞之髯虬胡子,名为胡子酒。或者,因为此酒迷糊了猛张飞三日,而称为“糊子酒”,亦未可知。

但是,清水铺如果仅仅有豆腐和胡子酒,不足以形成一条商业街道。从光绪年间一直到民国初期,清水铺曾经是耒阳南部地区最繁华的商贸之地。

清水铺,隶属黄市镇,黄市、上堡一带,是个风水宝地,物产丰富。所以,这里是物流的聚散地,也是一个自由贸易口岸。据说,当年这条商业街,从南到北,约有三里之长,有上街、中街、下街之分。公元一九四七年农历六月初十,确定正式开圩,于是凡是逢五、逢十,就是赶圩的日子。

据当地老人讲述,清水铺在最繁华的时候,临街每户都是商铺,草药店、杂货店、布匹店、胡子酒铺、豆腐作坊、榨米粉店、茶馆酒肆、盐铺当铺,甚至在街尾还有“花屋”。“花屋”是富家公子寻欢作乐的场所,也是脚夫寻花问柳的去处。

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发展,陆地交通的发展,许多繁华的码头、驿站、驿道已经退出历史的舞台,清水铺也再不见当年的繁华。如今,走在清水铺,“三元堂药材”、“长喜纸码店”、“福盛布匹店”,这些古老的店铺,仅存于斑驳的木牌里,青石板路上铜钱纹饰的麻石下水口,在历经风霜以后,依然清晰;用于捣碎药材的石臼,安然于破败的店铺前,而那童叟无欺复称之物——石斗,静立在杂草里,似乎在向世人诉说自己当年的铁面无私。

沧桑岁月,一言不发。任凭历史的风烟飘过,清水铺始终以自己的特色安于耒水之滨。如今,商业的繁华虽然不复再见,可是,我却在清水铺找到了一种宁静与安详。

在村主任带领下,我们走进清水铺尾街的西北角,在古树旁,一座不算豪华的寺庙“三宝寺”肃立在山脚下。这是当年的清水铺的“宝王庙”、“农王庙”、“杨四庙”三庙神仙汇合之庙。当地老百姓把来路不同的神仙,恭请到一处寺庙安身,也印证当地人们奉行有容乃大、和谐为福的理念。

“三宝寺”的后面,虽然有山,但并不高大,也不见清泉飞流,站在高处,只见飞鸟欢歌而过,只见耒水缓缓北流。走在古街里,也不见商铺林立,商贩吆喝,只见三三两两的老人,坐在屋檐下、阴凉处,纳凉、闲谈。藤蔓爬过荒芜的古园,小草点缀在古宅零乱的瓦楞上,大母鸡迈着八字步,晃悠悠地在屋前“咯咯——咯咯”地唱着悠闲的歌,小黄狗懒洋洋地趴在店铺的门槛边,闭目养神,似乎在做着一场美梦。

古街口的那家酒店,生意兴隆,游人都是冲着清水铺的“豆腐”和“胡子酒”而来。悬坐在村口麻石上的几个顽童,在我们摄影师抓拍着他们的神韵以后,居然顽皮地讨价还价,索要奖励;那几个年轻的母亲,怀抱着婴儿,或喂奶,或闲聊,看见我们一路行人,热情招呼:“进屋喝茶呀!”

走过繁华,是境界。如今,清水铺的人们守着古街,顺着农时,循着古习,过着一种安然知足逍遥而居的生活,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桃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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