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心思

作者: 严共昭2022年04月16日情感短文

三月的风,柔和而温暖,轻拂着一缕缕阳光,飘进车窗。化龙山连绵起伏的山脊,似腾飞的巨龙,在蓝天白云里涌动,还没来得及融化的积雪,在耸立的巅峰上银光闪闪。

车速如我归家的心思,箭一样穿梭在茫茫长林中。豁然开朗处,蜿蜒的岚河夹岸,一座座熟悉的农家小院,因山就势,掩映在青山绿水间。田野里波光粼粼,一行行整齐的薄膜洋芋,孕育着一年里最美的生活

一路上,一张张熟悉的脸微笑着,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好久不见”“真是稀客”“调回来了?”……握着一双双温暖的手,我回到了家乡。

今天,是个好晴天。保护站后院里,那株硕大的杏梅,依旧怒放着,氤氲着淡红透亮的光环,望春玉兰则是浓妆艳抹,把一朵朵倒卵形的紫色大花高高举起,中间一株高大的楠树撑起如盖浓荫,喧闹着这盛大的春天。伫立在离别五个月的院子里,看着自己设计并亲手培育的小小憩园,不禁思潮涌动,和同事们风里雨里大风雪里,巡山护林的场景,一幕幕就在眼前。这个让我梦牵魂萦的小院子,成了我挥之不去的乡愁。

“今天有活动吗?”我小心地试探。“你是想陪我们去转转?”

精明的老勇带着玩味,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陪你去流溪沟。”

摩托车在呼呼的暖风里左拐右绕,穿过狭窄的沟谷,山势就开阔起来,农忙的喧闹声此起彼伏,一串温馨的数字,浮现在我脑海里,“198”一个倒过来便是“918”的数字,在一个炎炎夏日,融入了我的生命。那天,我们顶着烈日,挥汗如雨,喘着粗气,爬上壁陡的尖铲槽,绕着砭子路,一上一下,直到太阳西斜,才定位了保护区区界永恒的坐标。吆马场,一个久远而传奇的名字,也因此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里。这是一条平利至镇坪的骡马古道,也是大宁河翻越鸡心岭一路向北,经镇坪至平利八仙至安康的古盐道,劳累的骡马运输队伍,在这里歇息、喂马。驻足这里,仿佛能听见骡马嘶叫的喧闹。如今,“198”号界桩安静地屹立在这里,守卫着不可逾越的生态红线,那条骡马古道也成了我们的巡护步道。

“上来了,稀客呀!”正在种洋芋的老乡,笑嘻嘻地和我们打招呼,打破了我一路的思绪。他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转过身对给他帮忙的老张说,“有事你忙去吧!”老张是我们在社区聘请的生态护林员,社区群众宁可放弃农事,也不愿意耽误我们的工作。看着群众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支持,我的心里满是感动。

车路尽处,林木森森,山势也随之陡峭,我们弃车步行。几个月没爬山了,没走几步膝关节就僵持起来,像是没有润滑油的轴承。我怕影响大家的进程,拼命地坚持着,像以前一样,力争爬到尖铲槽底部再歇息。

乱石间欢快奔流的溪水,在一棵高大的柞树下放慢脚步,青山绿树倒映在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里,我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慢慢平复着急速跳动的心率。右岸那株婆娑的红豆杉,在箭竹林里伸出头来,舒展着嫩绿的新叶,这是我们确定的监测物种,统计好观测数据、定位,我们继续前行。

前面的尖铲槽,像一把巨铲斜靠在山脊,因坡度极大,零星分布着小灌木和杂草,视野通透,阳光毫无遮拦地照耀在铲子上。这个陡峭的尖铲槽,是一段艰难的巡护路,也是野生动物下山饮水的通道,更是过去猎人狩猎的要塞。我们安排了生态护林员,呵护着这条生命线 。一路上,我更是满怀期待,相信奇迹一定会在这里出现。“快看!”眼尖的老勇扑了过去。一堆堆小指头大的动物粪便,在阳光下冒着热气。我只知道这是偶蹄类动物的粪便,却未见过这么大的颗粒,我在脑海里搜索着所有的记忆,忽然想起了明鬃羊。是的,就是明鬃羊的粪便。那可是神话里姜子牙的坐骑,是能在乱石间、峭壁上奔走自如的千里驹。从粪便的分布来看,至少有两只明鬃羊经过此地。久违的激动沸腾着,我仿佛看见那长达两米的“神兽”,白色的鬃毛迎风飘动,饮过水后,一转身飞奔于乱石间,屹立在峭壁悬崖的猎猎雄姿。“看来,在这里布设红外相机是正确的。”刘平自言自语着,向一灌丛爬去。我们换了电池,反复定位,虽然我们已在多处拍摄到明宗羊的踪迹,但我仍然迫切地期待,这部红外相机能够捕捉到这两只明鬃羊的数据,影像出这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烈烈奋蹄之雄风。

尖铲槽顶部,向右是“198”界桩,左斜上至山脊是“199”界桩 ,再向左向上便是“200”界桩。每至此处,十年前的往事,总会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我们早上五点出发,下午三点多,栽植好“199”号界桩后,富安让我在此次歇息,他带着工人去栽植“200”号界桩。我又累又热,躺在冠大荫浓的华山松下,很快睡着了。醒来时,太阳已西斜,一丝丝凉风吹来,汗湿的内衣冰凉冰凉。我爬到高处,双手合在嘴上呈喇叭形,放开嗓子呼喊,可只有呼喊声在山谷中回荡。我爬上更高的上峰,猛烈的山风啸叫着,如响箭似狮吼,我的呼喊声根本发不去。这时,山下丛林里传来枯枝的断裂声,似有大型野兽活动。我祈祷着,千万不要遇见黑熊。时钟指向晚上九点,他们终于出现了。风停了,深邃的高天里,星星眨巴着眼睛。茂密的森林里,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不敢歇息,双腿打颤又没劲站起来,便坐在地上往下梭。那天,十一点我们才下山,裤子磨破了,手上到处是荆棘的抓痕。

目的地是吆马场,自尖铲槽顶部向右拐约两公里便是。这条砭子路,顺着峭壁上凸起的岩石上下起伏,断崖处用木棒连接,我们攀着树枝小心前行,虽然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悬崖,走起来却没尖铲槽那么费力,权当休息了。记不清多少次我们不慎摔倒,慌忙中抓住荆棘自救;大雪封山的日子,我们四脚四手匍匐前行 ……

每条沟、每匹山梁,都有我们不同的故事,正如每条沟在不同季节都有不同的风景一样。美丽的流苏树挂满花蕾,即将开启一场盛大的洁白的花事。枯黄的杂草中,金黄的款冬花分外耀眼,它是菊科植物的先锋,率先送来了第一缕菊花香。

巡护归来,回到久违的老家,一草一木都那么亲切,打开老旧的电视,脑子里却满是明天的巡护计划。领导来了电话,我才从恍惚中醒来,原来我只是因故暂回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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