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心细小

伊知道我今天下午要去开同学会的筹备会，脸色正儿八经了。开头一句“初恋情人来吗？”我说：“又瞎讲了，人家从来没有承认过。”呵呵，任何开场，这句话一提，男人就LOW了。

“你说吧……”伊今天一定要折腾我了。不用思索就倒出来一大堆的家务：踢脚线要扫，所有的门要擦，两个浴缸要洗，马赛克瓷砖要补，玻璃窗要么人工擦，要么你必须看着让擦窗器擦……反正还有零零星星再小不过的事，就是不爽，要堵住你溜。再熟悉不过的伎俩。

所谓的初恋情，是三十年前坦白的事，成了牵狗的绳，需要时就抽一下。那我就早早起来，老老实实又快速地把活干完。伊无话可说了，又让我把洗衣机洗好的衣服送到楼上阳台。刚下来，又让我把收下的衣服收起来，上上下下跑了三趟。呵呵，一个人耍小心眼的时候，会堵住所有的理智。奈何！每个丈夫没有点形而上的觉悟，是活不了的。

吃了中饭，伊抢先发声音，帮伊换新被套。伊把被套先翻出内面一层，铺好，再把被芯铺上去，然后从被尾将两件物品像席子一样卷起来，再将被芯塞入被套开口处。然后又像席子展开一下铺开，被子就套好了。没用几斤力气，纯属表演，我马上表示向高手学习。伊不瞟一眼，将新被叠起。我的流派是将被子简单对折再对折，伊是三下两下，被子只留出一个头了，服帖。伊的手势我注定学不会。只能用呵呵代表赞赏。

临出。我想找那双有英伦范的马丁靴，悄悄地在大橱中翻鞋盒。一家三口的鞋混一起，根本找不到。伊听到动静，撑着腰站在一边，故意问：“找什么？”“马丁靴。”伊愤愤又狡猾地一笑，吩咐“把我手机拿来”。我看她打开手机照片簿，刷屏几下，指着那个蓝盒。果然找到了。原来伊把换季的鞋，在装盒之前都手机拍过。哎呀，女的，细起来侬是永远想不到的。

其实，妻此时的委屈，我是能理解的。当年娶她的时候。我与全国人民一样很穷，无房无钱一介中学老师。妈妈帮我上门去提亲。只是拿了个400元的红包，那是一年的积蓄，房子是老职工套出来的单间套。还好，当年钻石戒指还不时兴，但少一个“行头”，还是被她一直牵着头皮。现在钱都归伊管着呢，也买得起钻石戒指了，但是伊只是说不去买，只能说明伊是有安全感的。

伊从小家底殷实，没穿过有补丁的衣服。有吃水果的习惯，而在我的记忆里，活到三十岁，我从没有吃过一个完整的苹果。家里孩子多，父亲中道崩殂，母亲能让四个孩子都吃饱饭都是问题，难得有点水果，都是分着吃的，所以也不会削水果皮，到岳丈家，都是伊抢着削皮帮我藏的拙。娶她的那天，我就发誓：跟我过日子，每天给伊一个水果，西瓜半个先捧给她吃。这在上世纪80年代都是低工资，是需要决心的；后来发现伊特别喜欢吃芦黍，北方人说的甜杆。这也好办，不费钱，就是要上自由市场去找。但现在城市化以后，种芦黍的农民太少，你只能走很远的地方。后来与农民弄熟了，加了微信，他们说带出来，我就去卖。冰箱里不会断货。这是男人的一种承诺也是幸运。

三十年的相守厮混，每对夫妻都会有审美疲劳，有个同学会之约，是最好的借口，有如飞出牢笼。伊身体一向搭僵，近来一直看中医调理，每天两顿中药，一定是自己亲手煎熬，而且必须是掐了时辰服用，可能与伊过去的做会计的职业习惯有关吧，一丝不苟，特别有程式感。用电脑把家里各类理财产品到期时间弄得煞清，各类电器说明书、发票一概分门别类装在文件夹里。其实我早就知道，伊将第一次约会看电影的票根都留好着。那叫情丝一根根织得细细密密，牢不可破。难怪伊的白头发比我多些。

想到此，伊今天的惩罚，我欣然接受，因为男人是用来担当的。女人是用来宝贝的。

出门前，伊坚持要把晚上散步先完成，伊说浑身疼，缺钙严重，与我对了眼说，“我缩小了”。话语天真得有点像谈恋爱时，一向怪我身高不超过1米70。我马上回答，“没有没有，现在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