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书包的清洁工

临近春节时，发现小区里那个五十来岁的女清洁工不来了，换成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我租住的房子在一楼，每当我起床掀开窗帘，就发现他已经在寒风中清扫路面了。他每次看到我，总是腼腆地一笑。令我好奇的是，他橙色的马甲内总是鼓鼓囊囊的。

我家是这个老旧小区的中心位置，窗前建有一个直径十余米的花坛，花坛旁摆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墩。春节后的一个周六，我吃完早饭看向窗外。清洁工走了过来，放下扫帚，坐在了石凳上。拉开马甲上的拉锁，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书包，取出一本厚厚的书。他拿着书时而沉思，时而露出顿悟地微笑，时不时把手凑到嘴边，用嘴里的热气哈哈手，让手温暖一些。看到这里，我的心不由一颤，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出门远远打量着这个年轻的清洁工。

住在我对门的老安，带着女儿从家里走了出来，看到我，停住脚步说：“我家安翠入选了省奥数代表队，我送她过去集训。”此时，他注意到了看书的清洁工，回头对女儿说：“你看，人家那么忙还这么爱学习，你如果有这个刻苦劲儿，一定能拿全国奥数比赛金牌！”安翠鄙夷地看了清洁工一眼，说：“我去年拿了全省奥数银牌，已经取得保送咱们省最好大学的资格，您却把我和一个清洁工比！”说完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羽绒服上的“大鹅”商标格外刺眼。

看着老安父女远去，我不禁摇了摇头。

清洁工看我来到身旁，放下书，冲我微笑。我这才看清，他看的是一本厚厚的数学方面的学习笔记。经聊天得知，他每天早上六点钟就来到小区，在八点钟以前把小区打扫干净，然后每半小时围着小区打扫一遍，如此循环，直到晚上六点下班。每天走三万多步，每天都荣登“微信运动”的封面。正聊着，他起身拿起扫帚，说：“我该去转转了！”

刚要回屋，一群小学生来到了花坛前。率领他们的男子来到我面前：“您好，我是一个小学班主任，班里有个同学住这个小区，马上要转学回老家了。我今天带同学们来看望这位同学，想请您帮忙，给我们拍一段视频留念！”看我接过他的手机，接着说：“我们先演练一下。”

这位老师说完，退回到同学中间，带领学生们围着花坛慢跑。不知什么时候，清洁工回来了，他站我身边盯着一位女生，若有所思。我这才发现这个女生的腿有些跛，两腿一高一低地尽量跟上同学的节奏，坚毅的小脸上有些委屈。

突然，清洁工向前紧走几步，挥手把老师喊住，凑近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老师频频点头。

老师回头看向学生们：“我们围着花坛双腿一起跳，留下我们最美、最活泼的身影！”

我拍摄视频时，看到那位跛脚女生的脸上灿若云霞。这时才知道清洁工给老师的提议，是老师带领同学们双腿蹦可以掩盖跛脚女生的残疾。拍完视频，这名老师走到清洁工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回到屋内。不知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雨，雨中夹着雪花。

傍晚，出门买菜，发现清洁工在楼道里拖地。见我过来，他微笑着说：“雨雪天气，楼道里很湿滑，我拿拖布拖一下。”

就在这时，楼道口传来“噗通”一声。是安翠，可能走得太急，雨伞挡住了视线，不小心摔倒了。老安从后面过来，赶忙把女儿拉起。清洁工则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学习笔记，递给了她。她接过一看，发现笔记本已经被水浸湿，粘连在一起，于是带着哭腔说：“爸，明天上午王剑涛学长就来给我们集训队讲课了，他曾经获得三枚国际奥数金牌，去年夏天被保送清华大学。这个学习笔记就是老师复印的王剑涛的，现在却被我弄湿了，怎么办啊？”

老安皱了皱眉，从女儿手里接过笔记，轻轻地摔了摔，用手拂去上面的水，试图打开笔记本。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纸张已经完全粘连在一起，无法完整打开了。

清洁工把拖把倚墙放下，拉开马甲的拉锁，从怀里的书包中抽出一本学习笔记，递到安翠的手中：“不用着急，我刚好带着一份奥数的学习笔记，你先用着吧！”

安翠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笔记，一愣，吃惊地问道：“你怎么有王剑涛的学习笔记，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和王剑涛什么关系不重要，不影响你学习就好！”清洁工淡淡地说。

老安父女满脸狐疑地接过笔记，道谢后离去。清洁工收起拖把说：“叔叔，我快开学了，以后还是我母亲来打扫，她身体不是太好，有什么事情，大家多担待！”

这时，安翠急急火火跑了出来：“原来您就是王剑涛学长，我回家找了您获金牌的视频才确定！”

清洁工回头笑了笑，拉上了马甲的拉锁，撑起伞，拿着拖把走进了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