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彪悍婆

作者: 符敦健2021年05月21日生活故事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真的想不到村里的那个“彪悍婆”一下子就走掉了。以她那副硬朗的身板和中气十足的大嗓门,时年七十多岁的她应该能健康平安活到九十岁以上“高寿”的。不曾想到那场不大的台风过后的回南风竟然夺走了她的生命,据说她是在风势逐渐平稳后出来捡一串椰子的时候被木头绊倒在地上,后脑勺不幸撞到石板上不治身亡的。

“彪悍婆”其实并不是她的外号,而是我在知道她过世的时候头脑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称呼。我从小就随父母在外,除了逢年过节,平时很少回到农村老家,也很少跟她碰面,一般也就是在春节时候见个面打个招呼,聊聊几句家常而已。但她干起农活来的“拼命三娘”的“彪悍”形象让我印象深刻,她是村子里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总是看到她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面辛勤劳作,忙忙碌碌。无论是种花生、番薯还是蔬菜等经济作物总能获得大丰收,村里人也经常会看到她挑上一担花生、番薯或者是蔬菜到市场上出卖。农闲时候甚至是春节期间她还抽空帮人采摘菜椒,赚点小钱贴补家用,即使是已经年过七旬身上也照样充满了干农活的十足干劲。

在我的眼里,她是村里“一等一”的务农高手,听说她平时还能喝上几两鹿龟酒或者是高浓度的白酒什么的,走起路来总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嗓门也能响彻村内外。有传闻说她在跟村里人因为鸡毛蒜皮等小事吵架的时候,曾经在半夜里把尿屎等污物泼到别人的家里,形象很泼辣,表现很“彪悍”。

近年来,随着时代的变迁,嫁到我们村里的媳妇离传统的农事愈来愈远了,除了一些中老年媳妇尚能种上一些农副作物外,年轻的媳妇基本都不会种田了,她们大多数人除了偶尔出去打打零工外,就是经常在麻将的“围城”里面打转。与这些新媳妇相比,这位能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彪悍婆”更让我佩服不已,她在我眼里的形象就是典型的传统农民形象,并且是几十年如一日在做农民,活到老干农活干到老。

说起来这位“彪悍婆”跟我还是能扯上一点点关系的。如果顺着我表哥那边的称呼,我应该叫她“舅妈”的,但血缘关系在我的身上太长远,我只能按照村里的辈分称呼她为“阿婆”。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我在镇里上小学的时候,“彪悍婆”就已经“兼职”在集市里摆摊经商,吆喝着卖甘蔗和煎“甜薯袋”卖了,而我每次上学经过她的摊点时,都会走过去跟她打个招呼叫一声“阿婆”,毕竟她是我的村里人,见面不打上个招呼是没有礼貌的嘛。

记得有一年夏天,我患上了一种叫做“灰蛇子”的皮肤病,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泡,水泡破了会流出脓水,感觉很痒也很痛。在那个年代,镇里的医疗条件不发达,总是缺医少药的。正在我父母对我的病情措手无策的时候,打听到“彪悍婆”会治这种皮肤病,于是我父母决定就让她试一试。她把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中草药碾烂得像浆糊一样,盛在一个小碗里,每天细心地敷在我的身上和帮我换药,经过她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我那“灰蛇子”皮肤病竟然真的给她治好了。所以从这种意义上说,她是一位对我有治病之恩的“恩人”。我到现在还能很清楚地记起来这件事,心里很感激她这个乡村伪“医生”的。

我从小在外面生活,跟村子里老一辈的人打过交道的人其实并不多,“彪悍婆”就是其中一位。每当想起多年以前的这件陈年旧事,在我看到她的时候,总是有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去年春节回老家过年的时候,我刚好有空跟“彪悍婆”闲聊家常,作为老一辈人的她关心地问起我那“老大难”的婚事问题,我随口说她总会有机会喝到我的喜酒的,今年春节回来过年才知道,她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在替她“英年早逝”惋惜之余,更为我曾经熟悉的乡村感到惋惜,随着时间的推移,像她这样“一等一”的“农活高手”越来越少了,像她这样的“模范农民”在村里也越来越难得一见了,村里的那些自留地农田已经没有勤劳的耕耘者,逐渐处于被抛荒状态。我在想,当我们的农村里面没有了那些在农田里劳作的农民的时候,这农村还是农村吗?这到底是社会的悲哀,还是时代在进步呢,我其实也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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