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作者: 杜强[文集]2021年07月03日心情故事

四爹的家在我家的后边,两家房前屋后,小时候,四爹家三个男孩子中,老二比我大一岁,老三比我小一岁,我经常与他俩玩。有时候我去四爹家找他们玩时,当他俩玩着的是新鲜玩意时就不会和我玩的,他们就会说:你自己耍去吧,我们不出去了。我只能忍着强烈的不满,不甘心地离开了他们家,边走边小声地骂着“杜四疤,杜四疤”。

我和三姐玩不起来,三姐是女孩子,她们玩的那些抓骨码、抓翅翅、传沙袋和踢毛毽,因为我玩不了,有时还影响她们的玩兴,每当看到我时,她们就躲的远远的,真的无聊

父母家院子南边十几米的地方是一段用土夯实的土板墙,土墙的外边就是门滩的良田,土墙的西边缘与二队的场面青石墙衔接,场面的北边为存放秸杆的草圈,土板墙的作用是防止猪等家畜跑入田里糟蹋庄稼,还有就是防止从水龙湾下来的洪水灌入家里。

每当我独自一个玩时,我总是爬在土墙上,在墙的顶端将木棍侧斜,用石头从木棍的顶部砸下,在墙顶和墙侧砸出一个通透的孔,将墙顶上的孔扩大为圆锥形凹槽,在用大块碎玻璃将孔挡住,用春天刮“黄风”背在墙下的黄砂土放到锥形凹面中,然后将挡孔的玻璃拉开,沙土就会沿着孔流从墙侧流出,口中还不停地嘟嘟地叫着,称之为”磨面”,玩过“磨面”后的我,全身都是土,母亲称我为“土耗子”,有时候如果母亲心情不好,可能会挨打,我也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母亲在骂我时,总是将父亲牵连在一起,我想皇帝实行的株连制可能是受到皇后启发的。父亲挨骂后就和我商量:只要我不再玩土,他就给我做两个大马,我当然就接受了父亲的好意了。

料姜石主产于华北、西北黄土地带土层中,颜色为浅黄色,坚硬不怕水,人们在挖土坯时,将料姜石都检了出去,放在一边,因此这种东西很容易找到。

父亲每天很忙,我天天催着他给我做马,实在是没有办法,父亲让我找些料姜石回来,父亲知道我的破坏力还是蛮强的,如果用一般的黄泥做成的马匹很可能不用几天就玩坏了,到时还是他的麻烦,只能用结实的东西做成,才可能玩的住。

父亲将料姜石先泡在水中,又找了些旧报纸,将报纸也放入水中浸泡,第二天中午,父亲在扫干净的地面上放置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将料姜石放在石头上,用铁锤打碎研细,将泡碎的旧报纸和研细料姜石的放入盆内,加入少量的水,用手不断搅动形成灰黄色的泥巴,将泥巴双手举起,不停地在平整的石头上甩砸,直到泥巴表面细腻才停止。

父亲将泥巴分为两部分,取第一部分泥巴中的三分之二用手搓成圆柱状,在柱状的一端用手捏成马的脖子和马头,用枳机将马头与脖子的位置挤压,形成马鬃,并在马头上用枳机压制,让马头的不同部位体现出棱角和马的嘴、眼和鼻。柱状的另一端为马的身体,然后将剩作的泥巴用手做成四肢和尾巴,每条腿中插有细木棍,这些细木棍既可与马身连接,又防止腿干燥后断裂,将马腿与身体连接好后,用手将身体不断捏制挤压,使泥巴不断挤到腿的上部,形成马腿的肌肉,突出马腿和腹部的立体感。将尾巴用枳机在不同位置挤压,形成了马的甩尾状,然用也将马尾中插入小棍,将尾巴与身体连接好,将接口处用手捏为一体。整个马为奋蹄负重的样子,另一个做成扬蹄飞奔状。

父亲又将那个负重拉车状的马匹刷成白色,和我说是以前家中的老白马,将马鬃和马尾用墨水染成黑色。另一个染成红色,说是姑夫家的红马。

父亲将做好的马放到东窑的仓底下,告诉我不要乱动,要放在阴凉处干燥,这样才结实,不易裂纹。

父亲做的马儿是我儿时的最喜欢的玩具,后来父亲还用马犁上的铁扣做了一个车,但我很少玩过,我不想让马拉车,而是自己用黄泥巴给两匹马做了马鞍,我在玩这两匹马的时候,嘴里驾驾地叫着,总是幻想着那是我骑的大马,幻想着自己也跨着像解放军的那种小枪,骑着我的白马,在村中人羡慕的眼光下,走在村中唯一的那条大路上。

每当我不玩时,就将这两马放在东窑的仓底下,所谓的仓底就是做粮仓时,为了防鼠,在地面上用土坯形成的坯柱,将粮仓架空,不与地面接触,防止老鼠从地面打洞进仓。仓底是我儿时的玩具库,我所喜欢的东西都放在仓底。

后来拆老屋时,我正好在上学,等我回去后,东窑已经拆了,马儿随着东窑的拆散变成了废墟,儿时的幻想从那时也就被埋葬了。

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小青马就属于马中的老实马,不管男女老少,都能驾驭得了它,凡生产队干什么活需要畜力时,肯定有小青马,一年四季,耕种、碾打、拉车、拉磨都离不开小青马,慢慢的小青马变成了老青马,年老力衰,生产队的活儿已经力不从心了。

小青马与父母家那匹白马具有血缘关系,是白马入社后生产的子孙,我觉得善良人家的牲畜都是良善的。你看那小青马,从不欺生,无论干什么事都是那样的温良恭俭(人性化)。

明天小青马就要被送到食品,失去劳动能力的小青马最后对人类的奉献也只有自己的血肉之躯了。生产队让父亲将小青马送到中旗的食品公司。

今天小青马从早晨就没有出去干活,被拴在饲养院外边的栓马桩上,也算是对小青马的一生最后一点施舍吧。太阳已经离开脑包山山顶,挂在了半天空,热闹的饲养园变得空荡荡的,院内十几根的栓马桩,只有一根栓着小青马,小青马很是不适这种安逸和寂静,用脖子蹭着栓马桩,不停地用前蹄抛着地面,打着响亮的响鼻,也许是想到了那耕耘的广阔农田,也许是想到了那奔驰的辽阔草原。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正好是星期天,父亲下午要给小青马割点晚上食用青草,放马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头上,父亲拿着绳索走在前面,我骑着小青马跟在父亲背后,我们沿着羊路翻过了村子北边的土梁,后滩那广袤的沼泽滩尽收眼底。

那如镜面的小湖上空,飞舞着成群的水鸟,灰色的野鸭子飘浮在湖面上,湖面上荡起了涟涟的波纹,小湖深处的芦苇从中,两两的天鹅时而双项互啄着羽毛,时而曲项发出咕咕的天歌,湖边的浅水滩,几只捞鱼鹳,优闲地迈动着它们的长腿,如水上的芭蕾,那样的轻盈和潇洒,湖水沿着曲折的小河流向远方,在日光的照射下,如一条银色的彩带飘舞在绿绒绒的草场上,成群的牛羊在小河两侧的草场走过,如滚动在草原上的彩云。

父亲沿着湖边的堤岸,走入了堤边的芦苇从中,我骑着小青马来到了小河的右侧,从马背上跳下来,将马的缰绳绊在了马的前腿上,这样马只能低着头吃草,不能跑动。

踩着软绒绒如海棉般的青草,看着点缀在绿油油草丛的蒲公英,黄色、白色的花朵如天空中的星星,褪去花蕾毛茸茸的花籽,微风吹过后,如一朵朵白色的小伞,在天空中绽放着,飘舞着。曲曲的小河里,泥鳅伴着哗哗的流水声,一会浮到水面,一会沉落河底,忽而钻入了岸边的绿色河藻中,那样的生机,那样的蓬勃。

晚上回去时,马背上多了一大捆苇叶和水葱。

第二天,父亲早早地骑着小青马走了,沿着太阳长升起的方向,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阴影,如大大的问号,这是小青马最后的辉煌。

下午父亲就回来了,他把小青马送到食品后,只在百货商场停留了几分钟,给我买了一个放笔的铅笔盒后就返了回来,那个铅笔盒正面为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画面,背面镀有金色,打开盒子,盒盖那银色的铁皮上印有黑色乘法品诀表。盒子较大,能放许多笔。那时三年级的所有同学中,都没有的笔盒,这是父亲送给我学习的最好礼物,没有之一,整整花了两块钱。

父亲平时很少花钱,他的钱总是用一只手绢包起来,放在贴身的衣袋中。记得我大学毕业等待分配,准备去集宁教育处拿分配手续时,父亲从口袋里拿出手捐,一层层打开后,露出一张叠了四层的图案为工农兵的十元钱,折叠的边缘已经磨损得发白,钱已经发黄,图像是那样的模糊,那就是父亲的“私房钱”,让我带上,我说有钱,父亲说:穷家富路。我拿走了父亲唯一的一张“私房钱”,那张带着汗渍,也带着父亲关爱的十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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