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山行记

作者: 申功晶2022年10月15日原创散文

在镇江盘桓数日,上金山寺拜佛、登北固山怀古,在西津渡蘸着香醋品肴肉,就着河鲜吃锅盖面,直至最后一天,方才想起遗漏了三山之中的焦山。

与金山、北固山不同的是,焦山是一座立于江心的“岛山”,须乘坐渡轮才得过去。开往焦山的渡轮约莫十分钟一班次,站在码头,远眺满坡葱葱莽莽的岛屿,宛若一块巨大的翡翠浮在江中,江风一起,江水滚滚东逝,“江中浮玉”愈发显得婀娜多姿。

焦山海拔才71米,实在是山中的“小弟”,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如果说,“白娘子水漫金山”的神话使金山大放异彩,“刘皇叔招亲甘露寺”的掌故令北固山名扬天下,那么,“焦隐名山”的传说为焦山平添了几分道骨仙风。

传说东汉末年,名士焦光屡屡婉拒皇帝邀其入朝为官的旨意,结庐隐居在此采药行医、悬壶济世,他死后,当地百姓不忘其功德,将山取名为“焦山”。

沿着碎石铺就的山中小道踽踽独行,长满青苔的石缝中随处可见石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是《金刚经》里的六如偈,山中寺庙的僧侣每日往返于崖壁和庙堂之间,在佛号经卷间打发着单调的岁月,伴着浪潮斧石和暮鼓晨钟,才将禅佛、生命延续到今天。

怆然肃立的“碑林”似乎永远站立在尘世的最边缘,因为这里没有喧嚣、没有污染、没有纷争,残损的碑身,夹杂着深入骨髓的厚重和沧桑;站在这些碑石前,我看到了,风景就藏在文字里面,那飘逸的线条,让生命的瞬息存在有了永恒之美,我们的过去,以及那过去的过去:一代代的后生追慕着前人的足迹,睹“书”思人、忆古追今,才荟萃成今日的焦山碑林,这里有充满传奇色彩的“大字之祖”《瘗鹤铭》,更不乏“宋四家” 挥毫泼墨,连爱附庸风雅的乾隆爷当然也免不了来“凑热闹”,清雅超尘的竹林小苑、乾隆盛世的碑亭、行宫,后人为前人修葺了理想中的庭院,绽放着几千年来艺术和生命的魅力。

如果说摩崖、碑林是生命以艺术的灵动在静吐春晖,那么,巍然屹立于江畔的古炮台则是生命以殉难的血祭在怒绽夏花。京口金、焦二山似乎都与禅佛有着不解之缘,可是,这本应清平祥和的佛门圣地偏偏屡屡被搅得不得安宁:金山上演绎了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浪漫爱情;焦山也奏响了一首血肉横飞、气壮山河的爱国悲曲。1842年的夏天,英军入侵长江,镇守焦山炮台的军民奋勇作战、殊死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而全体捐躯无一幸免。革命导师恩格斯曾对此战热情颂扬:“如果这些侵略者到处遭到同样(镇江)的抵抗,他们绝对到不了南京。”

登上焦山之巅的万佛塔顶,遥望江天,思绪如奔涌的江水滚滚而来,碑林、摩崖、炮台……宛如一条隧道,通往记忆的彼岸。屈辱的历史激发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探索开辟图强之路,从洋务运动到维新变法,从辛亥革命到改革开放,沉睡的雄狮逐渐睁开惺忪的睡眼。站久了,似乎听到了塔铃敲打的风中飘来隐隐梵音,我合起双手,默默祈下一个心愿:愿美丽的焦山岛屿与天地长存、共日月同辉,世世代代,海不扬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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