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很安静

作者: 鴽若鸢 2015年10月29日散文随笔

这里很安静,早晨的窗台投落一道道光影,读书声在阳光中穿梭游离。

这里很安静,孩子们的笑声嘹亮清晰,铃声在欢跃的脚步中被踏碎一地。

这里很安静,一座座灰黄的老屋在无边岁月里安寂,在一年年的童声笑语中垂垂老去。

这里很安静,听得见过去的回音。

老师你从哪儿来?有个脆生生的声音问我。

我就从这儿来,从这个学校里走出去,从这个教室里走出去,还可能从你的位置上走出去,现在我又回来。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呆了表情,忽然那双眼睛又眯成了两弯清泉,倒映着天上的星辰都揉碎在里面,随后哇了一声,跑开去。

不由得就笑了起来,细细想去却也觉得十分感慨。那时自己也不过是这般大小,转眼十年已过,无数斑驳颜色飞速掠去,待站稳身形定睛一看,又回到了这里,却已不是站在原地。

学校每层楼的花坛已经不再种野菊花了,还记得那些花在落了之后便露出一团团黄白色的绒毛,一直被我们当做蒲公英争论。其实回想起来也并没有那么漂亮,那些绒毛泛黄甚至有些脏脏地粘在一起,可我们还是乐此不疲地趴在走廊上找到一棵又一棵,深吸一口气,朝那团并不飘逸的绒毛猛地吹尽身体里所有的空气。它们大多都飞不起来,如果有那也是被我们的蛮力给顶了上去,不过片刻便沉沉地朝楼下坠去。旁边看的同学便会发出几声遗憾的叹息,甚至有些调侃的哂笑,于是便不死心地继续寻找下一棵“蒲公英”。或许正是因为小时候那美丽的误会,才让我对蒲公英维系上了说不清的执念。

这里很安静吗?以前一直是这么觉得的,上课的时间那么多,下课的时间总是嫌少,拘谨的发言和正经的语调当然显得整个课堂十分安静。可我此刻站在这里,为何以前从未觉得下课如此吵闹,就像是一百个高音喇叭在你耳边开了最大音量疯狂地嘶吼一般。也许当时我也是这些高音喇叭中的一只吧,可是已经静音太久,早已忘记怎样去嘶吼。

安静的午后从教室前走过,已经记不起以前是否有这样一群麻雀,在午后空旷的走廊上,在起伏的朗朗书声中,那样均匀地在米黄色的地砖上撒了一地,点着脑袋啄食午饭后留在地上的饭粒。远远有人走来,它们呼啦啦全飞了去,一粒粒落在顶楼的钢筋上,一动不动。忽然,坠下一只,又坠下一只,很快顶楼就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钢筋看着一群麻雀落在另一块教室的走廊里。

再见到很多的老师,竟然奇迹般地认出了我来,而十年的时间竟也没有在她们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有人说和孩子们在一起,整个人都会变得年轻,或许真的是这样吧,我看着每一个路过的老师都会这样想。老师中也多了很多很多的新面孔,不像小时候全校老师的脸都能记个大概,一看就知道是不是自己学校的,然后说一声老师好。学生一批一批地走,老师也一个一个地换,学校一个样子一个样子地变,日子安静地一天一天被时光抛弃,却仍然有人执着地将其捡起,小心翼翼地收好在背包里。

办公室里总是很安静,笔尖快速划过纸张的声音带着魔力让我从小就特别着迷。老师的办公室一直都是我们最好奇,最敬畏的地方,现在我坐在这,拿着一支红笔——小时候把红笔看的无比宝贵和荣耀——滑过一句句稚嫩的话语,有啼笑皆非的童言,也有感人至深的真情,一切都在一本本薄薄的本子上,在这方正的办公室里进行。当初的羡慕和崇拜,变为现在的日常和重复,是小时候个子太矮,所以习惯把什么东西都看得特别大,特别了不起。

老师的一天,劳累而忙碌。以前教授们一直在强调,教师的责任不仅仅是教书,还有育人。来到这里才体会到,教师的责任何止是教书育人。每天明明有大把的时间,设想着上完课还能干点什么,但是一点一点的时间就从指缝中漏了出去,融入大大小小各种琐事之中,再也找不到痕迹。我只想安静地做一个教书匠,我的班主任一边改着作业一边叹息了一声。可她眼中明明有那样的温柔,嘴角噙着的笑意连她自己也意识不到,她的笔下正划出一道长长的波浪线,不知道待会儿这个学生看到漂亮醒目的作文本会有怎样的欣喜。

这里真的很安静,即使点点滴滴的琐屑把时间都分去,剩下的也便一心一意当个安静的教书匠。

也挺好。

老师你什么时候走?很多个声音在问我。还没呢,我回答着。

可是转眼间这个答案就到了期。

我很感谢最后一天在秋游中结束,大家都玩得很开心,笑着打招呼,笑着分离。我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本不应引起太大的波澜,未来漫长的道路中要洒落的泪水无数,现在又何必为我落泪,即使是一滴我也觉得心疼。秋游那天,送走了最后一个孩子,周围变得很安静,却与那校园中的安静截然不同,让人无法忍受。我开始往回走,家的方向离学校越来越远,我忽然意识到,是不是再也走不回去了。于是,才有一股迟来的离愁和惆怅。

一所校园,一个班级,一群孩子。

这里很安静,听得到最纯粹的内心,听得到最纯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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