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之德,山高水长

作者: 陈绪保 2016年03月10日原创散文

十月的一天,接同学电话,陪张友星老师吃顿饭。他说,今年是张老师八十寿诞,张老师再三吩咐,不劳师动众,因此,只通知了路程较近的十几个人。

我想起了十年前的一次活动。那时,先生仍然在畈雄中学任教。他是畈雄中学的创办人之一,由于学校编制紧,他毅然放弃颐养天年的好时光,为学校排忧解难,挑起任教一年级三个班历史课的重担。

先生无子嗣,师母因病去世好几年了,虽然有一个侄儿过继给他,但由于侄儿在外地工作,身边自然缺少了亲人的照应料理。形单影只的他,倾尽心血,春风化雨,弟子们就是他的儿女。为了让先生感受到晚年的幸福,同事,学生和畈雄中学领导,背着他,共同发起了“张友星老师七十华诞暨从教半世纪”庆祝活动。他得知后,极力反对。但此事一经传播,势不可挡。庆祝活动那天,天南地北的桃李,犹如一只只候鸟纷纷飞回母校,回报恩师对自己的谆谆教诲,真是“杏树”不言,下自成蹊。先生一生低调做人,不事张扬,大概有鉴于此,他才千叮咛万嘱咐吧。

我曾参加过民间八十岁老人的寿宴。子孙满堂,承膝撒欢,喜气盈门,场面煞是热闹。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八十岁呢,的确可喜可贺。但与为先生举办的庆祝活动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这就是做为一名人民教师的值得骄傲之处。人生得此情足矣。

如约赴宴,果真人数不多。几年不见,先生穿着依然简朴,面容依然清瘦,然精神矍铄。我们纷纷为赋闲在家的先生祝酒,祝他健康长寿,并相约再过十年,待到先生九十华诞再相聚。席间,不知谁一句“先生之德,山高水长”的祝辞,说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

先生诞生于清末鸿儒张裕钊的故里——鄂州市长岭镇龙塘村。他十八岁开始执鞭杏坛,尔来从教半个多世纪。虽然先生一生只在杨井,畈雄两地三校授徒布道,但经他启蒙教化的弟子遍布天涯海角。如今,这些弟子学有所成,有政要人物,有科技人员,有企业老总……他们在各行各业已功成名就。我算是继承了先生的衣钵,工作在三尺讲台。先生为人师表的风范,为我树立了榜样,有生之年能像先生一样得嘉言于百姓,扬懿德于弟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先生教我们家三代人。听父亲讲,一次,大冬天的,天寒地冻,父亲拖着破鞋子去上学,脚冻得红肿。由于家境贫寒,无钱置买,懒得去管。先生发现后,二话不说,拉着我的父亲去他的宿舍,硬是逼着我的父亲穿上他的鞋子。像这类小事,先生大概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然春风过后,留下的是桃红柳绿啊。只要你去我们这里的四乡八邻走走,只要你提一提先生的名讳,人们就会告诉你,“你说的是他呀,他可教过我们家几代人。他是个好人。”朴实的话语,蕴藏着大家对这位人民教师崇高的敬意。

师母是畈雄湾人。先生与师母莲开并蒂后,入居畈雄湾,一住就是几十年。几十年风雨同舟,几十年邻里和睦。有一回,我们拜访先生未遇,邻居知道后,将我们让进屋里,又是递茶,又是敬烟,且丢下手头的活计,为我们四处打探先生的行踪,让我们感动不已。若不是人格魅力,谁能做到这样。在我的记忆里,先生清心寡欲,简装素食,一如他的为人,与世无争,与人为善,大有鸿儒遗风。如今,虽然师母不在了,但如果你走进畈雄湾,哪怕黄口小儿也没有谁把他当作外姓人。先生之德,众口皆碑;先生之名,远播四方。

我有幸聆听先生的教诲是在畈雄小学。当时的小学时兴“戴帽”初中,也就是六年级﹑七年级。他教我七年级语文。

身材高大,清瘦,但目光炯炯有神的先生,讲起课来声若洪钟。记得语文课本里有一篇《三元里抗英》的课文,先生讲到殖民统治者野蛮的侵略行径时,义愤填膺;讲到三元里人民英勇的抗英斗争时,眉飞色舞。一节课下地,课堂里余音绕梁,而先生双眼湿润。那一年,全国恢复高考,我们也结束了开门办学的教育模式,正式转入到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中来。这一节课,为我们已经荒芜了许久的心田,犁出了一片新天地,播下了一颗颗爱家爱国,仇恨侵略者的种子。

“攻城莫畏坚,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是叶剑英元帅的一首诗。他常常用这首诗勉励我们刻苦学习。从开卷考试过来的我们,一到考试,就旧病复发。为此,他狠狠地批评我们,教育我们要用真实过硬的成绩接受老师的检查。严师出高徒,我们算不上高徒,但在他的严格要求下,终究是受益匪浅。现在我就是这样来要求我的学生的。

我们常常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可是在为人处世,教书育人上,先生之德是“岁岁年年人亦同”。一个人修一时之德并不难,难的是修一辈子德,然先生做到了。先生修德始于全身自我,终于造福桑梓。先生一生桃李满天下,我看见天地间草长莺飞,芳草绿遍天涯。世间还有什么比这种传承更为珍贵,更为有价值呢?

先生之德,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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