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叶

人过中年，却喜欢上了看叶，尤其是秋天的落叶。

朋友圈里，有人晒香山的万山红遍，有人晒塔川的层林尽染。在我看来，那些叶子，都是别人的，而我的叶子，就在身边，俯拾皆是。

街头的银杏，挂起一柄柄黄橙橙的小扇子，在秋阳下闪着淡淡的金光，远看犹如栖息了一树的金色蝴蝶。微风掠过，金蝴蝶翩跹起舞，撞在脸上，扑在肩上，滚落下来，人行道上斑驳一片，脚踩那片“金光大道”，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院中的柿树，扯起了一面面棕红的旗帜，越过庭院花墙，在小巷上空猎猎招展。树上一颗颗成熟的柿子，如同红灯笼，坠弯了枝桠。从初秋到初冬，柿叶由深绿，而浅橙，而深黄，而棕红，它们携着阳光的密码，悄无声息地向季节深处推进。一面面彩旗点亮了小巷，一盏盏灯笼映红了笑脸。步履轻松地穿巷而过，伸手轻轻一握，就可以抓住打着旋儿飘落的柿叶，厚实的叶面附有腊质，滑滑的富有质感，像是摸着谁的脸。

来到郊外的高冈，便走进秋天的画廊。火红的枫树，举起一簇簇熊熊燃烧的火把，映红了整个天空。深红的乌桕树，悬起一张张红帆，在如涛的烟霞中摇曳。山坡上密布的杂树、灌木，或棕红，或桔黄，或鹅黄，或深褐，或酱紫，竞相展现自己的风姿。松树、樟树、茶树的叶子依然苍翠，但苍翠只是斑驳的点缀，红、黄才是这儿的主场。单就红色，就有粉红、砖红、腮红、桃红、水红、棕红、玫瑰红等多种搭配，而红与黄的巧妙对接与无缝过渡，更是令人啧啧称奇。

最有意思的，要数“无边落木萧萧下”了。秋风乍起，一片片红叶，吻别枝头，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如天女散花般洒落下来。红叶漫山飞舞，山坡上便铺起了松软的红地毯，远看犹如大地红鞭炮燃放后的一地纸屑。叶落是死亡的舞蹈和绝唱，是生命的禅让和涅盘。舞美的落叶，让人沉醉痴迷。

有人问我，看秋天的落叶，有什么意思？是的，观看落叶不能充饥，不能御寒，的确没意思。没意思，我却爱看，因为看着看着，就有了意思，就心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