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州半岛过中秋

作者: 罗捷媚2020年06月07日散文随笔

二十三年前的那个中秋节,咔嚓咔嚓的火车从广州向湛江奔去,把我带到一个既陌生又令期待的地方——雷州半岛。据丈夫说,那个地方很美,天蓝蓝水蓝蓝。

坐了大半天的火车、两个小时的汽车、半个小时的“三脚九”,历尽千山万水,才抵达夫家。

这是雷州半岛的一个偏僻小村庄,正如丈夫所说,很美,天蓝水绿,到处是红树林,到处是菠萝蜜树。离村不远的地方,就是海。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海,心情特别的激动。海水真蓝,蓝天大海把整个村子都映蓝了。

婆婆看到儿子第一次带儿媳妇回家,非常开心,拉着我的手说:“侬,话做会饼ki路za。”我听不懂不知她说啥,丈夫翻译,说是要做月饼给我们吃。在我老家乡下,月饼都是买的,从来没见过人家做月饼。丈夫问我,想不想和婆婆一起动手做月饼?我天生是个吃货,从小就对做吃的感兴趣,听说要做月饼,当然要试试了。

婆婆先拿出自种的冬瓜,我自告奋勇地过去帮削掉皮。丈夫把我削好皮的冬瓜切成小条,然后放在锅里加上白糖一起煮。看着丈夫娴熟的样子,真不知道他还有这一手。丈夫说,他小时候经常煮冬瓜糖卖钱挣学费呢!

婆婆从收藏得密密实实的坛子拿出花生仁、核桃、椰丝、芝麻,再从集市割一些五花肉回来。所有材料备妥当,婆婆就开始做馅,片刻功夫,她就把月饼的伍仁馅做好了。她又拿出面粉和糯米粉做饼皮,婆婆边搓边告诉我,做皮很讲究,皮厚月饼不好吃,皮太薄,容易露馅。等她赶出一筛子面皮,我赶紧拿一块皮,在中间放入馅包好,然后放入月饼模按压成型。仔细瞧瞧,感觉我还是做得有模有样的。

婆婆看了我做的月饼,连连说:“贺粘!贺粘!”我一片愕然,以为有东西粘到我身上,左看看,右看看,没见东西粘到我身上呀!丈夫见状,翻译说,婆婆表扬我这个儿媳妇很棒!他再把我的意思翻译给婆婆听,当大家知道是言语不通的误解后,都哈哈大笑,笑声拉近了我和婆婆之间的距离。从此以后,我和婆婆一直相处得融洽,她待我比她的亲女儿还亲。等做够一大铁镬,公公就用稻壳烧镬焗月饼,边烧边用木棍子拨动控制火候。原来焗月饼的火候也很讲究,不能用明火,得用慢火焗。

焗了半天,终于看到月饼出镬了,金灿灿的,比买的还要好看,让人垂涎欲滴。在厨房围了大半天的几个侄儿早已按耐不住,纷纷伸出小手要去拿月饼吃,婆婆制止了他们,说月饼得先给月亮娘娘“吃过”,我们才能吃,才能吃到一年好运气。

中秋晚上,夜风习习,皓月当空。吃过晚饭后,公公把高脚桌搬到院里菠萝蜜树下,婆婆把自家做的月饼、菱角、糖果花生和一只小小的香炉摆好,燃上三支香插在香炉里,带我们先朝拜天上的那轮圆月,叫月亮娘娘下来吃月饼。那银盘似的明月高高地悬挂在高远的夜空中。我辨不出月宫上哪是桂花树,哪是月亮娘娘的广寒宫。

拜过月亮娘娘,婆婆让我和家里几个侄子侄女和还有邻家来玩的孩子们一起对着明月浮针祈福。长二十多岁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习俗。婆婆拿出一个大海碗,装上大半碗水放在高脚桌上,月亮就落到碗里了。据丈夫说,他们那里的习俗是这样的,要是针是浮起来的,说明以后一切都顺顺利利;要是针沉下去,说是因为拜月亮娘娘的时候不够虔诚,得再给月亮娘娘磕几个响头。

我手里托着小小的针,开始很紧张,额头手心全是汗。丈夫看我的样子,悄悄地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别紧张。我小心翼翼地把托着针的手指放进水里,等针刚好在水面的时候,我屏住呼吸,生怕一喘气,水动针沉,连那些调皮的孩子们也停止了追闹。我慢慢地,慢慢地,一点点一点点地把手指往碗外挪,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了,我的手指终于移出了碗外。水面丝纹不动,针,安然无恙的浮在水面上。“太好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赞叹。

浮针之后大家围坐在菠萝蜜树下,一起吃那些拜过月亮娘娘的月饼和果品,一起谈天。中秋之夜,月亮分外明亮,天气格外爽朗静谧。高远深邃的天空,钻石般的星月,无数秋虫银玲般地轻吟,和不远处大海有节奏的波浪一起奏鸣,成了一首最美的中秋赞歌。一阵秋风悄悄地掠过菠萝蜜树,飘来阵阵菠萝蜜的甜香,也发出沙沙的声响。婆婆说这是月亮娘娘在广寒宫传下来思乡之曲。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因为工作的原因,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没能在中秋时回雷州乡下过节。婆婆依然每年亲手做月饼托人带过来给我们吃,尽管市面上的月饼的品种越来越多,什么冰皮的、水果的、莲蓉的……可我始终觉得吃婆婆做的月饼最香甜最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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