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陵的孤寂

作者: 墨涵轩客 2015年04月02日散文随笔

周陵是孤寂的,它的孤寂也许值得庆幸。

周文王与周武王的墓,静静的卧在咸阳塬上大约已经有三千多年了吧。它距离咸阳市不过六,七公里远,况且还非常高大突兀,陵区的面积也要二千一百多亩,论年代论名气,一点也不比它周围远近的几十座汉唐陵阙逊色,可据说却很少有游人常去拜谒祭祀。别说外地的游客很少知道很少前往,我在咸阳也生活几十年了,却是前几天才与好友顺道去了趟。

周陵岂止于孤寂,它几乎要近于苍凉了。

陵园入口的售票亭,就是一座不起眼儿的孤寂的小板房,一位百无聊赖的农村小伙儿,没精打采的撑着下巴在小桌前发呆。孤寂的“文王坊”上,斑驳陆离的漆色已掉落的分不清了,开裂的立柱与斗拱好像无奈的任凭风吹雨打。进得园去,偌大的庭园空无一人,让我不由拽紧了一下朋友的衣袖。空旷神秘的献殿和配殿,门窗上积满了尘土。古拙的巨大香炉里孤零零的插着三柱香,好像已被前几天的雨水浇灭了。配殿墙上镶嵌着四十多通历朝历代的御制碑文,这可是我国御制的祭祀碑文最多的陵园,碑文上的字迹却大多已模糊不清了,我不知道那些早已在天上的历朝帝王们,看到他们曾经的御笔墨宝,如今竟失落成此等模样,是否也会龙颜盛怒?不过我还是希望他们且息雷霆,自管享受孤寂吧,孤寂的美妙只有孤傲的灵魂才配享用。

走过西配殿的小井门,透过几丛稀疏的毛竹,沿西边围墙墙角的阴影里,竟孤寂的伸展出一株硕大的丁香树,紫色的华盖繁茂旺盛,默默享受着春日的阳光。它常年随意的生长,以至好几股粗壮的侧枝几乎匍匐在地上,难道没有人想着为它扶起或者支撑个什么?甚至做个什么造型?就像盆景园里被人们生生扭曲成的模样,可这株孤寂的丁香却活的自由自在,丝毫也妩媚不减,风韵依旧。

迈出陵园后门,高高耸立的文王墓一下子映入眼前,几乎近在咫尺,似要扑入你怀中,让人不得不仰望。覆斗型的墓冢前,孤零零的静立着清代毕沅所立的高大墓碑。拾级而上,两侧封土上开放着一片片不知名的小黄花,在春风里摇曳,好似代表沉睡于它脚下三千多年的主人,在向不速之客们打招呼吧。当站在平阔的墓顶环顾四周,再仰天俯地,思古之幽情和念天地之悠情,会浑然交织在一起,此刻,不但感到这位赫赫英名的古人是孤寂的,更多会感到我自己也是孤寂的。他的孤寂是因为他的非凡和伟大,我的孤寂却因为我的平凡和渺小。此刻,也许只有到此一游的人,才会在脑海中掠过一丝,周王朝这位奠基者的丰功伟绩吧?不过我想他老人家早已不会在乎这些了,依旧自己孤寂着,任人评说。

向西望去,不远处较小的那座,便是周武王的陵墓,与文王的陵墓相互陪伴,这一陪就是三千年哟!只有咸阳塬上拂面而来的春风,在传递着他们无言的的絮叨。说它小,是因为站在周文王墓的墓顶望去,其实周武王墓的周长就有三百多米。武王的伟业更是功盖华夏名垂青史,而此刻也许只有在他脚下的那片千亩盛开的桃花林,默默的陪伴着萦绕着他的吧。南向有一条悠深稠密的柏树林带,在薄雾中呈现出墨绿色,与再远处的渭水天光匀抹在一起,好似一幅绝美的水墨淡彩画。同行的好友正弯下腰,自顾仔细的用手分辨墓顶上长满的茵陈草,我们讨论起茵陈是否就是白蒿,用它做凉菜是如何爽口的事来,好像是在餐桌前或餐厅里聊天,却全然忘了我们自己,是这孤寂的周陵园里的孤寂的游人。

返回至周陵园大门附近的时候,几只灰喜鹊从高大葱郁的松树林中欢快的飞跃出来,给幽静空旷的园林带来短暂的声响。我凑上前去,仔细观察新生出的松树针叶。想这世上的绝大多数树木,当新叶萌发出的时候,原先老一些的叶子大多会早已枯黄飘落的吧,似乎只有松柏或竹子类的,新嫩淡绿色的叶芽会从老叶的叶柄心处,悄悄的吐露出来,就像长辈辅佐着晚辈,小孩簇拥着大人。此情此景,让周陵的孤寂也滋润着春天暖暖的爱意。

我庆幸周陵还暂时没有被开发成像其他园林景点那样,被人为的浅薄的附会出许多虚假生硬的装扮,演绎出许多臆造又可笑的情节,引得天下不明就里的游人们蜂拥而至摩肩接踵,拥挤声,唏嘘声,埋怨声,叫卖声,嬉笑声,打闹声,以及弥漫于景区所有角落里的浮躁之气,让人惶惶不可终日,想尽快寻觅一方孤寂的天地。

周陵是孤寂的,它的孤寂也许值得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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