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师读书

作者: 孙建平2020年09月08日原创散文

初春的一个傍晚,我在江大校园里随便走走。夕阳已经西下,但照在身上,还是有一点的暖意。校园里的那片梅园我最喜欢了,虽是初春,梅却开得姹紫嫣红,满是蓬勃的生机。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很多人在梅花下悠闲地度过这一段惬意的时光。有学生围在草地上跳舞,有学生手里夹着书本往图书馆而去,或者从图书馆里出来,也有学生刚洗过澡,将头发懒散地绾在脑后,端着塑料盆和衣服,飘然往宿舍而去。看着这样书香校园的傍晚,我突然就心生羡慕之意,心想,这样的大学校园生活,于我是久违的了,而我当年在南师读书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情景。

“南师”是南京师范大学的简称。我在南师读书,不是全日制,而是函授学习,但就是这样的函授学习,也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三十多年前的高等学校教育远没有今天这样的规模,普通中学里很少有本科学历的教师,我的原始学历是中师,而本科函授就是当时国家培养本科生的一条重要途径。

1982年暑期,我被南师本科函授录取。说是南师的学生,一开始的读书却不在南师本部,而是在无锡、常州,最后一次的面授和毕业仪式才是在南师真正的校园里的。记得第一次面授是在无锡的一所学校里,我们住宿的地方是一家饭店的地下室,住宿费每天一元。这个地下室晚上摊上铺盖给我们睡觉,凌晨就要将铺盖收起来,地方供住店客人就餐。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大家还是感到非常开心,为了有这样学习的机会。

三年的函授学习时间里,有几位南师的老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教古汉语的马景仑老师、教现代文学的秦家琪老师、教文学理论的郁炳隆老师,都让我们获益匪浅,虽然他们给我们上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有些情景,至今难以忘记。马景仑老师授课,属于一丝不苟的那种。在中文系的诸多课程里,古汉语大概要算是比较古板严谨的一门了,马老师的授课风格,感觉和古汉语这门学科很是吻合。马老师年轻的时候曾在农村插队落户,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1982年在北京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即来南师任教。马老师的专业是训诂学和中国语言学史,他给我们上课的时候,间或也会提到自己的这些求学经历,给我们以激励和鼓舞。马老师个子很高,身材颀长,上课板书,在黑板上写的粉笔字如刀刻一般,绝无半点马虎。马老师批改作业,我们作业本上他留下的字也如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样。那时函授学习,面授时间有限,每次面授结束,马老师都要布置作业给我们带回来做,作业做好后寄回南师,马老师批改好后再回寄给我们。看到马老师在作业本上留下的长长的批语,还有如刀刻一般认真的书写,我都很是感动。秦家琪老师是一位知性女性,教我们现代文学。或许是因了现代文学的现实与浪漫的浸染,秦老师上课时常常是神采飞扬,好听的女声,深入浅出的赏析,带我们进入作品与里面的人物共喜共悲。郁炳隆老师教我们文学理论、马列文论。我那时对文学理论、马列文论很感兴趣,就特别喜欢听郁老师的课。印象中的郁老师上课并不看教材和讲义,只是泡一杯茶,站在讲台上,面对下面几十位学生,侃侃而谈文学理论,有史料,有赏析,有评价,声音沉稳,磁性迷人,这样慢慢地说下来,无意之中,一堂课就过去了,而我的心里,总觉得意犹未尽,盼着下一堂课的开始,而脑海里,也常盘旋着普列汉诺夫《没有地址的信》和毛主席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等有关文学艺术的话题。

三年的函授学习,面授时间有限,主要还是靠边工作边自学。老师会开列一个阅读书目,布置一些作业。文科有许多东西要记诵,比如诗词作品、学科概念等。我那时已经结婚,孩子刚刚出生,要工作,要带孩子,要做家务,读书主要靠挤时间。好在那个时候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纸质媒体也没有今天这样发达,和现在相比,少了许多的诱惑,多了一份淡然。有些情景,我一直记得。为了记住一些东西,我把内容事先录制在收录机上,做饭的时候,一边看着煤炉,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听着录音机;那时岳父住在姚桥,我在大路,每次骑自行车去姚桥,我都会在一张纸条上写上需要背诵的东西,骑车的时候,一手扶车把,一手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几十分钟下来,也能记上好多个概念。

函授的最后一次集中学习,终于来到了向往已久的南师。这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和南师相遇,虽然匆匆,却也让我们记住了很久很久。在学校里,老师告诉我们这里被誉为东方最美丽的校园。那段时间,我们白天坐在中文系大楼的教室里贪婪地听老师讲课,闲暇时候,就流连在那些雕梁画栋里。长长的连廊旁边,满是绿叶的披拂,而看着年轻的学生在教室里走进走出,或者在傍晚时分端着装满衣服的脸盆在缀满绿萝的石墙旁悠然地走过,就想到自己在已近而立的日子里还能够在这所美丽的学校里读几天书,对于生活,一时便充满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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