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头

作者: 合肥阿兰2021年06月23日生活散文

年前,平常预约的理发店,取消了预约制。电话过去,一律回复,想理发,过来等!

我当然可以等。我这个年纪,早已不盼过年,而是怕过年了。理不理发也无所谓。急需理发的是我的侄女,孩子在英国工作,回家过年。回来时,她以前的长发成了短发,有些凌乱。我问,这是英国人的手笔?她悄悄在我耳边说,NO,东北人,省钱。嬉笑之后,我自告奋勇带她去修发,美美地过年。

腊月二十八,我俩早早吃了午饭,去理发店。饭点,人不算多,在店里勉强找到了座位。我手捧龙应台的《天长地久》,等得并不心焦。耳边却不断传来电话或推开店门的询问声:师傅,还要等多久?师傅的回复,一概不能肯定。等久了,就有人在嘀咕,现在过年也没个年味,什么都变了,怎么偏偏理发店没变,一到过年就人满为患!

理发师淡淡一笑说,那当然了,现在什么都不缺,过年过的就是个“奔头”。理发就是从头开始,没奔头,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怔,抬头看,说话的理发师是个瘦小的中年男子,扎个稀疏发黄的马尾,有些文艺的样子。

每到过年,文字里的年味就会铺天盖地而来。祭灶、除尘、穿新衣、放鞭炮、拜财神,花样美食……这些热词就随着灶台的烟火味,炮竹的火药味,衣鞋的新味,红包里的钱味,一起汇成“年味”奔涌而来。

有人说,说穿了,味道浓的年味就是穷味。因为穷,只有过年,才能买新衣,吃好吃的;只有过年,才能找到些乐子,摆脱些苦气。我惊诧之余,一声叹息!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

现在不是没得吃,而是吃得太好,大家想的是减肥,是降三高;现在愁的不是没新衣,而是太多穿不坏的旧衣怎么处理;娱乐节目日日乐翻天,还等什么春晚;汽车多,噪音大,尾气重,失眠的比比皆是,谁还期待那让人心脏怦怦跳的爆竹声……

尽管如此,不仅仅是文人,上点年纪的人心底,还是住着个“年”。每到过年,那旧时年味还会被再翻出来,这也许就是岁月的情怀吧。我也一样。

找不到年味,就找点仪式感吧。小年过后,我在家做蛋饺,一边做一边回味我多少次做蛋饺的情景。

几十年前,做蛋饺要起一个煤炉子,用一把大汤勺。煤炉火头上来了,用一块肥肉在勺里擦一遍,滋滋响过,便将蛋液倒进去,手不停晃动,蛋液变成了蛋皮,放入肉馅,用筷子一合,再翻个身烤一下,一个蛋饺就成了。通常做一次蛋饺,要大半天,累得人腰酸背痛。

如今做蛋饺,有了蛋饺神器,铸铁的底,三个模子,小勺舀一点素油,在平底上一点,蛋液一勺一个,再放入馅,一组三个,既快又方便。做一次蛋饺,两三个小时的事情。

不算难,也不算累,但平时我从来不做。因为我并不爱吃。但每到过年,我一定会做。做好了自己不吃,就当成礼物送亲友,为的就是找过年的仪式感。

前些年,我们家不发红包了,家家都有孩子,包过来包过去,多此一举。麻烦是少了,年味也少了。现在我们家年饭后,再次发起了红包。大家约定,每个红包都是两百元,你给我,我给你,哪怕只是过过手,为的是多了一个过年的仪式感。

我不记得从哪一年开始,没有买过年的新衣了。但今年,远嫁台湾的女儿和女婿、外孙女,一家三口穿着崭新的大红毛衣,千里之外给我视频拜年的时候,我还是感受到了年味和满满的喜庆。年初一的晚上,先生说我们去看电影吧。去了电影院却买不到票,电影院爆满了!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一个忙碌的年过后,我感觉年味不是没有了,而是年味改良了,如今有了新的内涵。

据说,很多农民进城打工,过年从四面八方往家赶,一个年在农村除了吃喝,就是玩钱。有玩就有输,有的人甚至在归程途中,就输光了一年的血汗钱,输完了也会洒脱地说,过完年再去挣。很多单位年后的收心会上,撸起袖子加油干,也是一句不可或缺的时髦话。

日子如流水一刻不停歇,对于打拼的人们,“年”就是不远不近的奔头,也是远远近近的奔头的一个休息点,加油站吧。

对于那些不再打拼的老人,平常的健康快乐,过年的团团圆圆,也是奔头呢。

理发师说得没错呢,如果没个奔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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