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塘日色

作者: 覃葛2021年12月20日散文随笔

云散后,雨跑了,在云层里躲了很久的太阳,露出她的笑脸,洒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我家老屋后山顶的黔张常高速铁路上,洒在我老屋前乡村简易水泥公路上,同时也洒在门前车路坎下的两塘上面——那就是我老年康养的荷塘和鱼塘。

家有两亩闲田,因为无人耕种,田里长满了水草,草虫在里面打架,麻雀在里面戏闹,我已是八十老翁,力所不逮,只能眼睁睁看着良田成为百草的乐园。大儿子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工作,过几年也要退休了,他老给我唠叨“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我让他出资重新整修了这两亩闲田,一个变成鱼塘,一个变成荷塘。于是,已是耄耋之年的我,陶渊明“种豆南山下”的生活方式,又增添了两项新的内容:喂养鱼塘,照料荷塘。

每天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就踏着清露走在鱼塘的田坎上,给鱼塘里翘首以待的鱼儿撒鱼食。鱼儿们吃饱了鱼食,一摇头一摆尾就钻进水里去了。鱼塘上飞来飞去打转转的白鹤,待我一离开,就像箭一样射向鱼塘中,尖嘴中叼起一条小鱼,扰乱一塘倒影的青山绿水和蓝天白云。最可气是那几只小小的翠鸟,总是躲在鱼塘边的树林里或岩石上,入水如电,小鱼在劫难逃!开始养鱼那些天,我还高声恐吓贪嘴的白鹤与翠鸟,后来仔细一想,它们也是大自然中必须存在的生命,于是我们就和平相处了。

鱼塘上面是荷塘。今年三月,我买来了白荷花种,女婿买来了红荷花种,我们翁婿两个把藕种并排埋在新养好的水田里。女婿还买来五斤泥鳅和几十条小鲫鱼放在荷塘里。像等待孩子出生一般,我每天都在荷塘边巡塘几次,看见小孩巴掌大的荷叶一张张浮在水面,然后不久,又一张张像绿伞一样张开怀抱,拥抱天上飘落的雨滴。巡塘时看见雨打荷叶,大珠小珠落玉盘,美得不可思议!

四个月过去了,新田里的新荷长大了!青青的荷叶铺满了塘面,好像穿上绿色连衣裙的少女,密密麻麻,挨挨挤挤,似乎想把如平镜的塘水挤破。荷叶有铺在水面的,也有伸出水面的。伸出水面的荷杆高低错落,把荷叶撑托在碧空中,撑托在银镜一样的水面上,像小雨伞,像小帐篷。密密麻麻的千朵荷花探出头,或白或红,在绿叶丛中大笑,笑出她的美色,笑出她的妖娆。有时,我能看见泥鳅们围着绿荷杆跳舞,鲫鱼们在轻吻田田荷叶,青蛙们在荷叶伞盖上大合唱,多年不见的菜花蛇与乌梢蛇在荷田里优雅地扭动细长的身躯,老心大悦!我打电话告诉千里之外的大儿子,他总是让我拍下照片微信发给他,和我一起分享荷田里的美色和田园的乐趣。大城市里的亲人,也非常稀罕大山里的乡野美色。

巡塘时背诵起周敦颐《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本翁感叹人生如莲,中通曲直,一眨眼已过八秩之庆!隋朝诗人杜公瞻《咏同心芙蓉》云:“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此诗最合我家新荷的美色了。

记得父亲九十七岁生日家宴,他用筷子挟着一块鱼肉问他的重孙女:“湘濛,我问你,一把刀,塘中漂,有眼睛,无眉毛,是啥动物?”“那是鱼。”“答对了,民以食为天,将来你们子孙有闲钱了,修一座山塘养鱼吧。年年有余!年年有余!”如今是活鲜鲜的鱼在塘中游,搅动塘中水,掀起层层微浪。父亲的遗愿实现了!

看罢我家的山塘荷花鱼景,会联想到清朝马朴臣的诗《渔》:“自把长竿后,生涯逐水涯。尺鳞堪易酒,一叶便为家。晒网炊烟起,停舟月影斜。不争鱼得失,只爱傍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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