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花六月无炎暑

作者: 刘玉兰2022年06月02日散文随笔

五月的时候,回鄂州看望父母,小区里金银花迎面怒放;六月再去,已是栀子花含苞水旁,一枚枚的绿,一朵朵的白,伸手摘下,手留余香,顿觉心喜神悦。待六月还剩下最后一道影子时,栀子花的香气也黏着一起遁隐而去。

叶落归根乃人之常情,近来,年迈的父母再次移居乡下,我照常前去探望。村里虽安静,但总有新建的楼房吸引着人的视线。月初,前边稳哥家洋房刚开工,到月末,房子已经在装修中了,而左边的邻居又跟着开基破土,一眼望去,平整地面上尽是重新布局的“格子”,极像小时候玩过家家随手画的“家”。一打听,原来出资建房的都是在外打工的小字辈。我笑着问正忙碌着的房屋主人:在城里不好么,回乡还能习惯?年轻人礼貌回应道:姑,这里是根呀。我一下释然:没有哪个人能从容抵过故乡在内心的分量。

前屋的新房建成,那棵生长多年的柚子树不见了,我内心有点惋惜,好在左边邻家的栀子树还在,近前一看,还有几个花骨朵正含苞欲放。我欢喜地跑回家,拿了个袋子出门寻花去。

农家各户都有栀子树,或在田边地头,或在房前屋后。栀子花最美是早晨,一朵带雨露的栀子花,清冷幽香,淡逸而出。少时,被那样的花香迷惑,清新淡雅醉了心怀,从此,那花便种在心里,生了根。同村的姐妹给了几朵花,浸在碗中,宝贝似的,藏在水缸旁。晚上捧出来放在后院,让露水滋润。凝脂般的白,在黑夜里独自暗香浮动,于是,梦中也有了花的香甜。曾偷偷在菜园水沟里栽了一棵栀子树,没敢跟大人讲。次年的六月,有花香从草丛中溢出,急急扒开乱草,竟有两三朵花开得硕大,尽管白中泛了少许黄,却舍不得摘下。后来,那棵树终究不能长大,不知哪日,大人一锄下去,断了它的香魂。再后来,我赴外地求学,父亲应了我的要求,在后院种下棵栀子树。树旁有一口水井,长年清水不竭,甘甜凉爽,那棵树也就一直蓬松地绿,花朵一年比一年多,香味一年比一年浓郁。

花开时节,母亲会在电话里故意淡淡地告诉我:家里花开了,等你回来摘呢。父亲则嗔怪道:你母亲将那花当宝贝,舍不得摘下送人。我听了会从心底笑出声来,那花是女儿的最爱,母亲也就爱屋及乌了。急匆匆,一踏进家门,满屋的清香萦绕。此时,后院的栀子树叶翠色秀美,花朵洁白玲珑。“闲着中庭栀子花”,古人一个“闲”字,把看栀子花开的乐趣写得妙机横溢,诗意呼之欲出,心境明朗自然。我从自家摘到邻居家,内心都是雀跃的。邻里乡亲面露微笑:城里没有,多摘些,多余的就送同事。我丝毫不客气,提了大包回城,装在盆里浸着,芳香素雅,若有似无。

清早上班,电梯门打开,与年轻的女同事相视一笑,其中一位说:好漂亮。我暗自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确,今早穿了条新连衣裙,宝蓝色,韩版样式,但不至于抢眼。正琢磨之际,另一位接过话去:好香。一低头,发现自己手链上别着一朵栀子花,难怪。我笑:亏得借了栀子花的香气。好东西要分享,忙将包里的花掏出来,一人一朵,瞬间清香四溢,凝神定气,屏住呼吸,顿时,狭小的空间不再燥热不安。我想,今天定又是一个特别美妙的日子。

很想将这样的美妙留住,于是,尝试着将栀子花放入冰箱冷藏,那携带了乡土气息的清雅居然延续到七月!不由令人窃喜:闻着花香,夏的炎热也就不那么令人难耐了。生活总是把一些微小的喜悦和馨香送到眼前,让你的小日子变得丰盈而富足,在你还未完全厌倦时露一丝闪烁的微光。日落月升,风吹窗棂,城里的夏天和乡下一样,每个平常的日子,都拥有生命的根基和底气,在蛛网微荡中悄然滑过,轻车熟路,不落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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