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染香

作者: 桑明庆2022年06月11日情感散文

惊蛰前的一场春雨,从傍晚一直淅淅沥沥下到第二天早饭。

起床后,我站在屋檐下伸出手不停地与这知时好雨握手。这时,一缕被春雨携带而来的泥土的味道和野草的芳香扑面而来,那泥腥味和枯草味钻入我的鼻腔,一路浸润,最后沉淀在心底,形成满满的馨香。这馨香,让人能品尝日子的甜蜜和岁月的丰盈,让我的心里多少还真有点冲动。西墙下那棵桃树,在春雨中颜色加重,黑褐色的枝干活像是生铁铸成的,添了几分稳重。那刚刚绽出的嫩芽还挂着雨珠,我走上前,慢慢低下头,轻轻地让鼻尖挨住嫩芽尖,闻到了桃树那淡淡的清香。是啊,春天来了,田野、草木都脱下了厚厚的睡衣,活蹦乱跳地来到人们面前,舒胳膊展腿地释放出满身芳华。

父亲站在门口,望着湿漉漉的院子说:“这场雨真好,不知道值多少钱,省了咱老农民多少事啊!正好乘墒犁地。”说完,他急促地走到南墙根,小心翼翼摘下挂在墙上的那张老步犁,抱在怀里,轻轻地放在屋檐下,先是用笤帚扫去上面的灰尘,又找来一块抹布擦了几遍。

父亲边干活边说:“犁地了,可得好好拾掇拾掇这老伙计,没有它干不成活啊。”我听后笑着说:“爹,咱好几年犁地就不用这张犁了,都是用拖拉机旋耕犁,你拿下来它做啥?”父亲听后愣住了,然后用手轻轻拍了一下脑门,嘿嘿笑着说:“真是老糊涂了!忘了,好几年都是用拖拉机犁地,这老伙计早就不用了。来,你再把它挂到南墙上吧。”

在我记忆里,每年惊蛰前后,特别是有一场春雨的时候,父亲都要火急火燎的春耕犁地。头天晚上,父亲会把老步犁好好地拾掇拾掇,紧紧螺丝,膏膏黄油用小石片把犁铧上的锈迹反复摩擦,直至在灯光下反射出光芒为止。

雨停后第二天,天不亮父亲就扛着犁牵着牛进地了,来到地头,脱掉老棉袄,套上老牛甩一下响鞭就开犁了。

一场春雨过后的土地就像被棉清油浸泡过的一样,软绵绵的,一犁下去翻出来的土壤都是油腻腻的,在早晨的太阳照耀下还泛着银光。你若逆着光看,新翻出的土壤还冒着热气,像是地下有无数的火炉子在燃烧。储蓄了一冬能量的泥土,那特有的芳香也会随着热气的升起而释放出来,这芳香一会儿便氤氲着田间地头。这让人想起了李德裕《忆平泉杂咏·忆春耕》诗:“郊外杏花坼,林间布谷鸣。原田春雨后,谿水夕流平。野老荷蓑至,和风吹草轻。无因共沮溺,相与事岩耕。”一牛,一犁,一耕者,在春天的田野里劳作,这是何等美妙的一幅图啊!我想即使是最优秀的绘画师,也难描出如此美妙的画面。

“你快去东臣家靠靠拖拉机,瞧啥时候能给咱家犁地?”父亲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我连忙说:“好,这就去。”

东臣是我家邻居,也是我家本族人,与我年龄不相上下,但他辈分小,应该叫我爷爷。东臣前3年享受惠农政策,花3万多元购买了一台带旋耕犁的拖拉机,春耕秋种农忙时,在三里五村服务耕地。由于他服务周到热情,收费低,乡亲们都愿意和他联系,往往是一个电话他就能赶到地头。我刚进他家的门,东臣便说:“爷,来靠拖拉机的吧,都准备好了,轮胎打足了气,油箱加满了油,明天咱就去给你家犁地,你是第一名,谁叫你是我爷,又是邻居的。”我说:“谢谢孙子,犁完地咱俩好好喝上二两,我得多敬你一杯啊。”说完我俩都笑了。

第二天早上,天气出奇的好,被春雨洗涤过的空气清新怡人,空气中伴有缕缕春天的味道。天空澄蓝澄蓝的,让人看得心醉,远处朵朵白云悠闲地飘游,西望太行山清晰可见,巍峨的大山好像就站立在眼前,伸手就能摸到,那层层叠叠的岩石都能数清。东臣开着拖拉机已来到地里开始工作了。

有个谜语这样说:“一物真奇怪,不吃粮食不吃菜,油门一踩突突响,犁地耕田跑得快。”谜底说的就是拖拉机犁地。今天东臣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工作服,头戴一顶太阳帽,双手紧握方向盘。此时的东臣就像一位驾驶着战舰的舵手,神情庄重注视着前方,全神贯注地在前进。

“突突突”,拖拉机烟洞里喷射出的白烟飘向天空,形成一道烟雾线,仿佛要与天边的白云握手。拖拉机屁股后面的旋耕犁,在动力的驱动下有力地旋转,迅速把春雨滋润透的土地打碎翻卷过来,春泥的芳香随着泥土的翻卷,无忧无虑地释放出来。这翻卷过来的新土像是用罗罗过的面粉一样,细碎软绵,从远处看它又像是新铺在田野里的地毯,而且不断在加长加宽。

春雨有情,土地有意,被春雨滋润过的田野最懂得知恩图报,在春天,即便是你简单地刨锄一下,随便撒下一把种子,到秋天就会给你带来满地的五谷芳香。

“突突突”的拖拉机,来回在奔跑,将春泥的芳香搅得四处飘散。拖拉机来到我面前时,东臣故意猛踩一脚油门,拖拉机带着旋风往前蹿去,这股风中夹裹着迎春花的香味,这花香是从哪里来的呢?我抬头看到,在地的尽头,一片迎春花在昨夜春雨的催促下,正在肆意绽放,看上去一片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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