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声音

秋阳

秋阳越长越高，刺眼的光线下
我的影子越来越低
渐渐地低过小树低过小草
低过溪水流动的声音

我趴在地平线上，死死拽着它的尾巴
不让它再长不让它再长高一寸
可是我累了，像泄气的皮球
被秋风踢来踢去

秋阳像一个吝啬鬼
把白昼大把大把地掠走，而它却躲起来
我只好把那盏煤油灯提前拨亮
在一张黑宣上，画着一轮白色的月亮
和孩子们清澈的眼神

秋风

衣角轻轻地飘起
我感觉
有一丝儿的凉
像针尖似地扎在腰上

这个秋天来的有点早
我还没有一点准备
飘零的红叶
就悄然落到单薄的书上
吻着午后的阳光

我想把它拾起来
夹在扉页里
蓦地发现一根半白半黑的头发
粘在叶脉上
正在微微地颤抖

秋收

田野分娩后
抖了抖
消瘦一圈的身段
泪水止不住
顺着密密麻麻地垄沟淌出来
挂在那片被霜刚刚打过的树枝上
那苍凉的模样
像三叔额头上的皱纹
又深下去了一层
褶褶巴巴地，怎么也夹不住
那些流了一春零八夏
又酸又苦的
汗珠子

秋叶

那片树叶
被秋风吹落的时候
我没有一丁点儿的惋惜
它飘零的姿势虽然很惨烈
但那东游西逛的样子
给我的印象的确太轻浮
不像它父亲，在那一扎根就是几十年
孤零零地，谁请也不走

我担心它不慎走失了
便弯下腰，把它拾起来
夹在《颜氏家训》这本小书里
不知道它读完之后
能不能嚼出一点落叶归根的味道

秋雨

秋雨，细如发丝
飘洒在乡村的脸颊和身旁的玉米穗上
六哥张着嘴
痒得皱着眉，坚忍而愉悦

这雨要下在春天
就一掷千金了，仿佛
一个靓丽的女孩
让整个田野都瞪大了眼睛

可要等到冬天
你就老了，如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颤颤巍巍地，只能给乡村
送来几片迟到的惊喜

只有在秋天
你才像一个丰腴的女人，飘逸的长发
热情而奔放，如一束束火苗
烤熟一个金秋和六哥手上攥热的那把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