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校场坝

作者: 王丽红2022年08月03日情感日志

“生在红旗下,长在校场坝”。当我听到一个童年伙伴说出这句话时,不由会心一笑。的确,校场坝是我们心中永远绚烂的童年记忆。汉中校场坝也叫“北教场”,古时候主要是用来点兵、演武的场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国民政府黄埔军校在汉中设分校时校场坝还是一个集训点。想当年它十分宽敞,面积有百余亩,汉中有句俗语就是:心宽得跟校场坝似的。

田径场

校场坝的西北面是个田径场,正是在原来的演武场里建造的,西面正中有个典礼台。400米长的跑道用煤渣铺成,赛道用石灰勾画,远远看去煤渣黝黑,石灰亮白,非常醒目。我曾在这长长的跑道上学骑自行车,爸爸在身后扶着车架,陪我歪歪扭扭地前行。摔跤是家常便饭,一跤摔下去,膝盖跪在煤渣上,磕得生疼。那时校场坝的田径场是汉中大型活动的首选地,文艺演出、运动会以及其它很多重要赛事和活动都在这里举行。听我妈说,当年她还曾在这里参加毛主席的追悼会,硕大的会场里挤满乌泱泱的人群,那哭声震天、万人悲怆的情景,让她终生难忘。

百米赛道旁有裁判用的铁制台阶式高高看台,我常常手脚并用地爬上最高点,白天看风景,夜里看星星,感觉自己拥有了更广阔的世界。跑道中央的足球场草坪茂盛,夏天很多人带着凉席在这里纳凉,孩子们在上面打滚儿、嬉闹。我也经常带着一个空瓶子和伙伴们在草地上寻找蚂蚱,趁它不动时迅速抓住,用食指按住它的脑袋,拇指和中指合力捏住它的大腿和身体,再把小腿拧掉,这样它就再也跳不起来了,然后一个个装进瓶子里玩。后来也许是为了保护草坪吧,田径场这边就锁了起来,仅供大型赛事或活动专用,再也不能随意出入了。

放学路

我的小学位于校场坝的东北角,那时候接送孩子的家长很少,每天放学时各班的学生在校门口集合,分为北、东、西三路小分队,由队长带队往回走。我们向西的这些孩子,正好要横穿校场坝,路上没有汽车,自行车都很少,基本是走一路玩儿一路,处处有乐趣。放学队伍先是经过一个大戏台,这里除了过年时会连续唱大戏以外,其余时间差不多是荒废的。男同学最爱跑上去花拳绣腿地疯闹一阵才肯走。冬天常常有流浪汉在戏台的侧幕处用稻草和废纸板做成一个休息的小窝,点燃枯枝取暖,男同学被好奇心驱使着,蹑手蹑脚地跑去偷看,又总是尖叫着被流浪汉撵下来。

再往前走是一排平房,门前整齐的万年青围出个幽静的小院。我们常常趁人家不注意,偷偷地折下一段万年青碧绿的枝干做“宝剑”:用小刀小心地把皮切开一圈,捏住枝干两头使劲一扭一拔,一段雪白的杆茎便被剥离出来,仿佛宝剑出鞘,再把它塞进那一侧的皮囊中,又复原成一段完整的枝干。万年青的角落里套种着一些串串红,花开时节色彩艳丽,更是我们口中的美食,拔下花心放入口中猛地一吸,便一下子甜到了心里。

再往前走,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梧桐树,几乎要我们3个孩子才能合围起来。淘气的男生每每要在这里比赛爬树、摸鸟窝,日久天长练得身轻如燕。以至于很多年后我偶遇一个男同学时,很久都想不起他的名字,脑子里却满是他当年像猴子一样在那棵大树上上窜下跳的场景。梧桐树对面的文化馆里,有两棵很大的白果树,每年秋天都结出密密麻麻的果实。我们一帮弟弟妹妹常常在哥哥们的带领下去打白果,通常是哥哥们拿着竹竿在前面使劲儿敲打树干树枝,等到白果“哗哗”地从树上落下,我们便一哄而上拼命往自己的袋子里捡。这时候看门的老大爷就是我们的公敌,他往往一听到响声就会冲出来大喝一声,我们赶紧抓起袋子四散奔逃。可这种震慑的威力实在有限,待老大爷稍稍放松警惕,哥哥们便又带我们冲了上去。这样反复几个来回,常常收获颇丰。这时大家就去找一片空地,垒几块砖头烤白果吃,白果在高温的炙烤下不一会儿就“噼噼啪啪”地炸开了。我们忙不迭地捡起来,烫得不停换手,嘴里吹着气,以最快的速度剥开壳,囫囵吞枣地吃下去。那个时代太缺少像样的零食了,大家吃相难看,却吃得那样的香。

棒球场

校场坝东面是一片大的活动场地,我曾在这里看了无数次的棒垒球训练。想当初只是看热闹,觉得那些棒垒球手全副武装、活力四射,打球跑垒样样神气。而那时汉中和日本出云市是友好城市,我的同学里就有作为儿童体育代表团成员出访日本的棒球选手,让大家羡慕不已。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当时汉中的棒垒球队已经小有名气,曾多次参加全国少年儿童棒垒球赛,也曾多次承办全国棒垒球集训和比赛。我更没有想到,许多年后他们中的好几位居然又成为我孩子棒垒球夏令营的教练,当年他们的教练虽已是年过八旬的耄耋老人,却依旧精神矍铄,持续着对棒垒球的执着热爱。当我看到孩子们围坐在场外听老教练讲解成人队的比赛时,依稀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当田径场不再随时开放之后,棒球场这边的空地就更热闹了。过年的时候,这里锣鼓喧天,城区各处和各县的社火全部都在这里集合。大人孩子各种扮相花花绿绿,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非凡。我和小伙伴们游走在他们中间舍不得回家,听大人们讲这些扮相的由来故事,看踩高跷的人坐在高高的戏台上整理腿上的绑带,看那些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穿着戏服涂着油彩被固定在花车的架子上,又羡慕人家又觉得辛苦。秋天的时候,这里又成了全市商品交流会的场地,人群熙熙攘攘,大小喇叭争相叫卖,吆喝声阵阵入耳,天南海北的服装皮鞋、日常用品、食品调料和本地山货琳琅满目。各类小吃杂耍更是随处可见,摆象棋残局的、变小魔术的,草台班杂耍的、卖糖画卖甘蔗卖冰糖葫芦的,让人眼花缭乱。而“下岗”潮涌来的那年,“跳蚤市场”更像是雨后春笋般一夜之间生长出来,一时间摊点密布,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很是热闹了一阵。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时光总是在你不经意间悄悄溜走,就像我们这些童年伙伴早已没了童颜一样,昔日的校场坝也己面目全非。田径场和棒球场被现代化的商业楼群所取代;文化馆被夷为平地成了停车场;银杏树只剩下一棵,再也结不出丰硕的果实。只有那棵老梧桐树仿佛依然是当年模样,她深深扎根这片土地,见证了这所有的变迁。只是在如今穿梭不息的车流和耸入云霄的楼宇间显得那样行单影只。她的四周围起了栅栏,再也不可能随意亲近,但我相信,她一定记得当年那些萦绕在她身旁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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