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已满东篱

作者: 章铜胜2022年08月13日美文阅读

“黄花已满东篱”,是晏殊《破阵子》中的句子,它的前一句是“忆得去年今日”,这首词是对美好秋日的回忆。古人写秋日美好的诗词并不是很多,但这类诗词大多写得华美丰瞻,仿佛不如此,便不足以表现秋天的绚丽似的。而晏殊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的,他让秋日的绚丽归于平淡,让其在平淡中蕴藏如许深情,人们喜欢晏殊的词,大概与此是分不开的。

晏殊的词,乍一看,总觉得是很平淡的。喜欢晏殊的词,喜欢了好多年,细一想,自己喜欢的可能就是晏殊词中的那份平淡从容,想想,自己真的是随意而又粗心的。再读时,在晏殊笔下那些平平淡淡的字句,突然就引发了我更深的感触。我知道,真的要从平淡中体味出这份真挚的情感,相对于我来说是有些困难的。我觉得读晏殊的词,不仅要有耐心,还要细心,不如此便容易错过那些深藏于平淡表象之下的深沉情感,像他的“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之类的句子,看似简单,却蕴含深意。

再说黄花。“黄花已满东篱”中的黄花,指的是菊花,北方人称之为九花,我还是喜欢北方人的称呼,“九”字说出来,婉转而又明朗一些,“九花”两个字用北方的方言念出来,清脆而又干净,仿佛秋天的气韵也会因一声“九花”而变得更加生动、明朗一些。若是从老舍先生的口中读出来,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种音调。

读“黄花已满东篱”时,容易让人想起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可是晏殊的词与陶渊明的诗之间,是有着一定的距离的,不只是时间上的间隔,空间上的异同,更大的距离,还应该是心理上的距离。陶诗写的是一个人的悠然自处,晏词写的却是对两个人共有的一段时光的怀念。独自悠然与怀念深深,自然是有距离的。虽然晏殊与“曾与玉人临小槛,共折香英泛酒卮”之间只是相隔了一年的时间,但却不妨碍词人对那段美好时光的深深怀念。又是一年秋正好,或者说“正是去年今日”,此时此境斯人,却不见了昔日的那位玉人,真的是不堪回首了。纵然回首,也该是“人貌不应迁换,珍丛又睹芳菲。重把一尊寻旧径,所惜光阴去似飞。风飘露冷时。”菊黄忆故人,就该心如寒露冷吗?如此露冷,又怎么忍心独自面对东篱黄花。

相比之下,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倒更容易让人亲近些。秋日正好,心怀悠然,多好啊!只是,在人世间,能活得如陶渊明般洒脱、通透的人毕竟不多。所喜的是“黄花已满东篱”,在秋日的阳光里,那些黄花就特别显眼,特别明媚。黄花如此待人,我们又怎么忍心辜负它呢?

想起我家的黄花了。在临近村庄的地方,我家有一块菜园,菜园的四周搭起了一圈约一米高的土墙,土墙上栽了木槿和茶树。我喜欢去那个菜园子,特别是在秋天,在菜园东边和南边土墙的墙脚上长满了野菊花,一朵一朵的小菊花,在阳光难以直射的地方,密密匝匝地开着。野菊花的叶片不大,颜色墨绿,那些花朵却是明黄、纯净的,花瓣拥挤得如堆在了花萼之上,那样热闹、喧哗。秋天,土墙上的木槿谢了,叶片也稀疏了;茶树像是绿得累了,叶片泛起浅浅的黄,而土墙墙脚下的野菊花却纷纷开了,开得比秋日阳光的质地还要纯粹、华美。

我不愿意忘记我家菜园边的野菊花,在其它地方若是见了野菊花,我总喜欢拿它们和我家菜园里的野菊花相比较,这样的比较会有结果,但并没有什么意义。可是,比得多了,印象就更加的深刻了。在我读到“黄花已满东篱”时,我会自然地想到我家菜园边的野菊花,它们一直那样纯粹地开着,开在阳光明媚的秋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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