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螺鲜

作者: 刘乔兰2022年10月16日美文推荐

惊蛰过后,万物复苏,故乡的螺蛳又到了最肥美的时候。每年三月,特别是清明节前,我都会追逐水螺的鲜香,抽空回趟家,解解馋。

我的故乡在溱潼镇,地处长江中下游苏中平原。记忆中儿时的故乡,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座小岛,四面环水,随处可见小河和古桥。河面波光潋滟,河水清澈见底;荇菜从水边蔓延到水中央,微波涌动,荇菜起伏,翡翠般碧绿。故乡的水甘甜而清香,口渴了,走下缓缓河坡,拨开荇菜,掬一捧清凉的河水,嘬一口,顿觉甘冽清新,神清气爽。靠微生物生存的水螺,人称“溱螺”,在水流缓慢、水草茂盛、水质纯净的河流中,大量繁衍生息,恣意生长,水里到处可见它可爱的身姿。溱螺都是清一色青沙壳,好剪好嘬,壳薄肉厚,鲜嫩柔滑。

三月的溱螺又肥又壮,唤醒了舌尖上的馋虫。惊蛰后,冬眠的溱螺苏醒了,开始活跃起来,四处蠕动觅食。春雨霏霏,河水中充足的氧气和微生物,促其快速地生长。这时候吃溱螺,那种鲜香和肥美,着实让人欲罢不能。当嫩嫩滑滑、软软柔柔的螺蛳肉进入口中,浓郁的鲜美就会瞬间弥漫在唇齿间,牢牢锁住味蕾。轻轻用牙咀嚼,螺肉劲道,缠绵在心中。鲜香的溱螺已渗透浸入骨髓,永远无法把它从我的味蕾中抺掉。

要想螺蛳好嘬又好吃,炒螺蛳是关键,它很讲究配料和火候。妈妈是全家公认的炒螺蛳高手。她先将姜切丝、葱切断,铁锅放油烧热,将配料下锅爆香,随着香味腾起,将鸢尾洗净的螺蛳倒入锅中,加入料酒、酱油,放点盐和熬好的辣子,中火翻炒,待汤汁被螺蛳肉吸足,加水淹没螺蛳,盖上锅盖,大火烧煮。等到锅里沸腾声响起,不揭锅盖,继续焖煮三分钟左右,起锅。再撒上少许蒜花或香菜,一盘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的炒螺蛳就大功告成了。

记得小时候,溱螺是我家餐桌上的主菜。那时粮食供应紧张,为了让家人填饱肚子,母亲不得不在米里掺杂野菜、薯干、大麦片等,粗糙得难以下咽。吃饭时,餐桌上常有一大盘香喷喷的炒螺蛳,螺蛳是父亲从家附近的河里捞的。螺蛳矮胖,青溜溜、光亮亮,壳很薄,呈透明状,在蓝白相间的花瓷盘里飘香。一家人围桌而坐,奶奶、爸爸、妈妈用穿着线的缝衣针,轮流为我挑出一粒粒头青、下端雪白透红的琥珀状螺蛳肉,再蘸点汤汁放在我碗里。很快,小碗里就堆满了晶莹的螺蛳肉,我哈哈直乐,笑着尖叫:“不要了,不要了!”他们才停住。大家低着头、撅着嘴,嘬起螺蛳来,津津有味。“嗖嗖”的清脆悦耳之声不断响起,大家专注陶醉的神态,似在享用饕餮盛宴般怡悦。想起明代诗人伦文叙所写的诗:“炒螺奇香隔巷闻,羡煞神圣下凡尘。田园风味一小菜,远胜珍馐满席陈。”螺蛳很下饭,伴着粗糙的饭食,黯淡的生活也有了鲜亮的色彩;嘬螺蛳的声声慢,让平淡的日子充满了浪漫和烟火气息。

渐渐长大的我,也学着大人嘬螺蛳的样子,竟练成筷起壳落、不用手拿的流水线吃法。一会儿工夫,小嘴唇四周就布满红红的螺蛳厣。我模仿贝类动作,得意地伸着舌头晃着脑袋,惹得家人哄堂大笑,乐不可支。清贫的日子充满了笑声,欢乐、祥和。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相关文章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