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老家

2023年03月07日优秀文章

文章老家(必读6篇)

老家的那条河

文/寒池

接连几个周末都下着雨,今天的阳光却格外地好,便与妻和女儿约定出去走走,但在上海这个大都市,在哪里走着,都感觉在网里,我不免又想起老家的那条河。我想每一个农村的孩子心里都会有那么一条河,清澈、透明,一如我们那时的目光!

见了那么多的宽阔碧绿之河,老家的那条河充其量只能叫做小溪。

我家在村的最西边,背后是高耸入云的山,右侧便紧贴着那条河了,河被作为两村的分界线,一座大拱桥连接着两村,也连着通向外面的世界。河面的宽度不足十米,河坝很高,但水很浅,所以留有许多空白的地方,一到七八月份便会长满芦苇和茅草,挺拔着,白茫茫的一片,一阵风起,那些絮儿便在空中尽情地飞舞,甚是养眼。里面会藏有几只鸟或水蛙,一个石子过去,总是惊起一片。那时候牛也多,我家也有一头牛,一到周末,我便牵着它到河的下游饮水吃草。

每每清晨的梦里,总会从河里传来棒槌衣服的声音,那是年轻的母亲们在一起开会,聊着一些八卦,道一些家长里短。一阵脚步声从近到远又由远及近,那是父亲正在担水到缸里,以备一天之用。那时候的他们都很年轻,我们也是一群长不大的孩子。

一到夏天,这条河就成了我们的天堂,一条裤衩就打发了一天的时光,波光粼粼里的笑声漫向整个村子。在水里跳来跳去,或在横七竖八的玉米地,或在秋收过后的地瓜垄里拾捡遗漏下来的果实,便急着往河里赶,在光秃的石板上生起火烤着吃,吃得大汗淋漓,吃完吹吹稍凉的风,聊一会在学校里的有趣之事。等汗干后便纷纷跃入水中,三四个一组打起水仗或比赛潜入水中寻找约定的石块。那时候的鱼很多,从我们身边穿来游去,一起嬉戏。我的姐姐和村里几个妹妹们走在浅水滩里,抓着小虾和螃蟹,一天不抓多,只弄晚上够吃的,捉够了便坐在岸上看着我们,为我们欢呼着,我们便耍尽各种花样,吸引着她们的目光。等我们累了上岸回家的时候,脚掌和手掌都已被泡得发白了。

无忧无虑随着时光一路走过,其实是一直过着极其贫苦的生活。就像那条河,一直在流动着,但要经过多少石块的阻截和面临多少干旱的危险。那是中考的前两天,我走到河边,躺在芦苇丛里,看着鸟儿的飞翔,看那么美的云朵,倾听水声的叮咚……我想了很多想了很久,想着病中的母亲、愁苦的父亲,以及外出打工却一直联系不上的姐姐……默默地淌下泪水,写下了那首后来发表在《作文通讯》上的诗歌《走向田野》。之后,我终于在意料之中加入外出打工的行列,心反而释然了,我的班主任一直要我去查分,而我只是淡然笑之。

打工的两年后,拿着自己攒的微薄积蓄,学了两年左右的电脑课程,到今日的上海。十几年,我一边工作,一边利用闲余时间,提升学历,努力拿下了会计师、统计师的职称。而每每闲下来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条河和河岸上的那些芦苇,在阳光下的风中飘荡着,在红如血的夕阳里那么美,还有从芦苇丛上飞过的鸟,它离云朵那么远又那样的近!

寂寞老家

文/郑传省

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中回了老家。还是以前那熟悉的茅草屋,围着篱笆的小院子。院子里,母亲撒下一把把玉米,十多只鸡一下子跑过来。我叫了一声"妈",母亲望着我,笑吟吟地应了:"回来啦?"我还想说什么,却从梦中醒来了。难道是老家在召唤我吗?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家了,那就回去看看吧。

红日西斜,走在乡下的水泥路上,深吸一口气,心情舒畅。路旁,广阔田野里的麦子丰收在望。到家了,门东旁的樱桃树上结出一簇一簇樱桃,门西旁的杏树上也挂着许多小球般的青杏。

打开生锈的铁锁,吱呀一声推开门,院里落了不少枯叶,找出扫帚扫成一堆,哗啦哗啦的扫地声,给寂寞清冷的院子增添了一点尘世的气息。父母在前几年先后辞世,我多年不在老家居住,看家的那条老狗被人偷走,厨房的烟囱经年不升起一缕炊烟,这老家便一日比一日荒凉,一日比一日败落了。然而,"故园渺何处,归思方悠哉",我总是忘不了它,如果隔段时间不回去看看,便总感觉有个声音在隐隐地呼唤着我。

家里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都让我忆起往昔。厨房后的椿树上栖息着几十只斑鸠,有几只胆小的见了我,一拍翅膀飞到别处。记得去年冬日的一个下午,我也是回到老家,看到椿树上停着几只斑鸠,想到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它们到哪里去寻一口吃食?心底顿生怜悯,便捧出几捧玉米喂它们。堂屋后面是一大片竹林,不知道这片竹林存在了多久,记得从我小时候它就在那里长着了。父亲在世时,偶尔会砍几竿来编筐,我则会砍一竿用来钓鱼,平时就让它们自生自灭。每到冬季,万木萧条,寒风凛冽,唯有这片茂密的竹林挡住了长驱直入的北风,给了斑鸠、麻雀们一个栖身之所。整个冬天,我经常给它们喂食,所以吸引来更多的斑鸠来这附近盘桓觅食,屋后的竹林俨然成了它们的天堂。因为这些鸟儿的存在,寂寞的老家多了一些生机与活力。

打开堂屋的门,一股霉气扑鼻而来。条几上放着父母的遗像。我黯然地望着他们,他们也默默无言地望着我,心中一阵惘然。

锁了门,来到竹林里。低头看,有野草刚钻出地面,还有不少鸟粪,正好茁壮竹林。抬头看,一只斑鸠正在简陋的巢里孵窝。它也发现了我,伸长脖子瞪着警惕的小眼睛望着我。不想惊扰它,赶紧悄悄退出竹林。

天色慢慢变暗,几颗星子闪闪烁烁。椿树上的斑鸠次第飞入竹林,邻家厨房的烟囱里升起一股炊烟,已到了掌灯做晚饭的时候。我又捧出几捧玉米撒在院子里,然后"咣当"一声锁上大门,准备返回学校。走出不多远,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老家在四合的暮色里静默无语,我在心底默默祈愿老家一切安好。

老家老屋老娘

文/张平

时针倒退到1980年,那年我们一家六口还是生活在两间小草房里,责任田刚承包到户,温饱有了起色;实行大包干,人人有干劲,我和父亲一起起的早早的,我满村遛着拾粪,那时没有化肥,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粪成了抢手货。父亲管理田间,看着自家的庄稼喜在心间,还是狠不得‘拔苗助长’,盼望有个好收成,再盖一口房子;父亲也急啊,我和大哥已经在大队的看麦场屋子住了二三年。

那年春天,过了年,一卦小鞭炮在山边炸响,父亲找了几十人便开始起石头,都是找的人情活,一天三饭六茶管着,上下午我得给送茶水,母亲天天蒸馒头,炒几个普通菜,大家吃完了就干,一人一天也起不出几块石头,说说笑笑,我在那也听了不少本村过去的老故事。就这样,一两个月,也起了好大的一堆石头。

到了夏天,农闲之时,父亲找人找地排车朝家拉,在村西北的一片洼地;我们都不看好那地方,是涝荒禾蛙子窝。父亲说:"只要有人住,它们都自动上一边去啦。"到了秋天收完种上,又到了农民无所事事的季节,父亲才开始正式动工建房,整整一个头年, 5米宽,两米多高的三间瓦房终于落成啦;装上玻璃门窗,屋里用三合土轧平,真是漂亮,好多人都来看刚建好的新房。

我们一家很快住进了新房子,接着盖锅屋,猪圈、牲畜房、羊圈,鸡窝、鸭圈还有三间过道,我们家变化着,其实,全村都在变化着,不二年,几乎没有了土房,都比我们家更高更宽敞明亮,我们家的房子被挤到了村后边,新盖的房子在向前大路两边发展。

后来,父亲不在了。我们也长大啦,我们兄妹四人陆续成家立业,那个曾经给我们一家人欢乐的、辉煌一时的家,就剩下母亲一个人,再也没有一大家人的热闹;我们都想让母亲在自己身边,不想在让母亲守着老家老屋,我们的离去,母亲一定是孤独和寂寞的。由于年久失修,屋也开始漏啦,墙面也裂开了缝,院墙也坍塌啦;说什么,母亲也不愿意离去,母亲认为,老家随便,院子还大,把以前的锅屋、过道都扒啦,院子更大了,母亲开始利用院子,种上各种蔬菜,成了农家小院。母亲种的蔬菜,长势好又新鲜,也不施农药,是真正的无公害蔬菜。

看着满院郁郁葱葱的蔬菜,母亲总是自己不吃;我常劝母亲,蔬菜要趁新鲜吃好,别等老了,就没有营养啦。母亲说:"你哥、你弟、你妹都在城里,我等他们家来捎一些回去吃,城里菜太贵啦。"每次大哥来家,母亲一包一包把蔬菜包好,这个是你妹的,你弟喜欢吃土豆这袋子是他的,还有耐搁的大蒜,大哥咋呼说,车快盛不下了,母亲才停手。说,下次再捎吧。

去年大哥说:"娘,老屋要塌啦,我们再给你盖座新房,我想好啦,漂亮的。"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母亲说:"我都快80啦,还能活几天呀,老神费财的,娘老啦还能住几天,再说你们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时间。"大哥说:"要是把娘砸死啦,我们不就没有娘啦。"娘说:"怕什么?娘那么大的岁数,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无所谓的。难得你们来到家,还能看到从小长大的,老家、老屋,给你们做吃做喝的老娘就行啦……"

回趟老家

文/九满

去年春天,我和妻女趁着周未,带着想家的那种期盼和喜悦,踏上了归家的路。

一下车,我吞吐着老家那清新的风,轻嗅着油菜花的清香,温馨陡然从心底升腾,如田畴远处萦绕原野的那片薄雾,渐渐地弥漫开来。

回到老家的第二天,我独自绕着村庄转蹓。那段低矮的土墙,是我从田地里劳作晚归后小憩的地方,多少个黄昏炊烟初起的时候,那里曾响起我清扬的歌声;那口池塘已经被稻田挤压得只剩下鼻孔呼吸了,那曾是我们姐弟几个夏夜纳凉的绝佳之地,几个人躺在竹席上,正对着满天繁星作无穷无尽的遐想时,却听得几声狗叫,起身惶然四望,却是夜行的村民走过;那间小小的柴房没了痕迹,里面的柴草存放得很少,那些年的冬天似乎总是特别地寒冷而漫长……

我紧走几步,来到守候在抗旱沟上的老柳树下。循着那安静的田野,我能看见父亲披蓑戴笠,左手扬鞭,右手扶犁的场景,我能听见当年田野里起伏的蛙声,我还能闻到旧时稻子的清香在空气中流淌。那时候,四哥领着我和五哥像牛一般在这片土地上日夜劳作,风雨无阻。因为年少不更事,我无法理解大人的心思,所以,我经常偷懒,经常借故头疼脑热不下地,由于我最小,干不来也干不了多少活,兄长们便让着我些,平日里只交给我积肥和割牛草,其他活可以不用干。但是,到了三伏盛夏抢收抢种的"双抢"时节,我照样逃脱不了劳动。

我曾在酷暑的田间饿得前心贴后背还得挑回一百多斤的新鲜稻草,我曾在酷热的中午顶着似火骄阳割完最后一块水稻,我曾在蚊虫乱舞的夏夜弯腰弓背非要插完那丘稻田……

那时候,人们似乎习惯了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日子过得很苦,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改变什么——每天天不亮就起身,成天匍匐在田间地头,全身晒得黑不溜秋,天黑透才会回家。夜晚,煤油灯也舍不得点,女人在月下纺纱纳鞋,男人在屋檐下埋头抽旱烟,孩子们在晒谷场上追逐嬉闹——我不知道这种貌似安宁祥和的状况何时可以改变。那时,我不止一次地思考过,不止一次地梦想过,不止一次地发誓过: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我一定要更换一种活法!

伴随着这种心理情结,也就铸成了我的这种不服输的强硬性格——它是我生命里不可缺少的营养剂,不可缺少的鞭策力。学习上,遇到困难,只要一想起在田野里的那些难于忘却的经历,我就会焕发出一股强大的动力。

那年高考后,我的嘴角冒着绒绒的胡须,像一颗九月深绿色的青橘子,挑着行李离开老家去长沙上大学。临别时,母亲站在门口流着泪,那哗哗向北流淌的藕池河,也在为我哭泣。

我离开了小村,不再是老家土地上劳作的农民,走进了只长楼房不长庄稼的城里,终于成了我曾经梦想的城里人。我为此沾沾自喜过。可在不长不短的时间里,池塘、小溪、老柳都已刻进我记忆深处,他们是我全部乡村生活的源泉。

前几天,我与母亲通电话,她说:"九满,你有多久没回老家了?"我忽然间就沉默下来,我自己也不确定这样的沉默到底是在盘算有多久没回老家的时间,还是被"老家"这两个字猛然击中而出现了临时的大脑短路,反正我好一阵子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母亲的声音变得急促:"九满!你怎么了?咋不说话呢?说话啊!"我才一激灵,赶紧说:"没事,没事,刚才以为有人敲门呢!"

今天,我终于在母爱的召唤下,带着点点白发和额前的皱纹回来了,中年的我如蜗牛一样驼着生活和家庭的重壳,我坚实得如一头暮归的黑水牛站在村囗。这时候,迎接我的是四月金灿灿的油菜花,还有扑鼻的花香和嗡嗡勤劳的蜜蜂。当年的大人们如一棵棵老了的桑树,有核桃纹一样的脸,我握着他们热情而瘦弱的手,我听到的是他们叫我的乳名:"九满回来了!"三哥家的老黄狗也跑过来迎接我,摇着尾巴似乎知道我是这里走出去的孩子。

夜里,我陪着母亲说话,看电视,听母亲重复地摆过去兄长们支助我上学的事情,说去年乡里修水利占了多少自家的土地,讲前年栽种的桃树有几棵己经结果了,叙外出打工的孙辈买了车子存不住钱,嗑那几个早已不在人世的老邻居,唠叨四哥过年时换的液晶电视没原来的老电视机好,晃花了眼睛……

晚上,我睡在故乡清新空气的夜里,听着屋外嘀嘀嗒嗒的春雨,这个夜里没有车水马龙的声音,没有灯红酒绿的世界,故乡的雨夜让我静静地回归,所有的人生风雨似乎只是过了一转眼,我仿佛是昨天才离开老家……

我回广州的那天早晨,我还在睡梦之中,便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忙碌的脚步和声音。我知道,母亲已经在准备早饭了。我起床走出房门,一阵浓浓的腊肉香味扑鼻而来。门口,干干净净的脸盆里,装满热乎乎的洗脸水,里面放着叠好的明显是反复洗过的毛巾,我知道是母亲为我准备的,我含着泪水感受着这份难以言说的母爱,嗅着温暖的毛巾上淡淡的香皂味,在愧疚中完成了洗脸的过程。

我站起身,这才留意到,母亲在我身后默默地注视着,脸上是笑意和满足。母亲说,水怕冷了吧!那一刻,我百感交集,鼻子一酸,眼泪就出来了,我装作抬头看天,让眼泪流进衣领里,温暖我的心。

母亲在,家就在。有空就回家看看!

一梦到老家

文/醉雪堂

昨夜做了一个好梦,我又一次回到了老家。

我的老家,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山里,那里不属于大山,但偏远绝对比大山不差分毫。在湖北省的地图上,地名标记到我老家的小镇,只有县里的地图上,才可以看到从我家背后大山发源的一条河流的名字——落梅河。虽然老家贫瘠偏远,生活过得毫无诗意可言,但落梅河三个字还是富有诗意的,每每念叨这三个字,我都恨不得诗兴大发,写他个三升五斗,惜我终究不是诗人,写不出豪情满怀的诗句来。

我们村是一个有着200多人居住的自然村落,借势扎根在一座很陡的大山隆起的"腹部"上,一条小河从村中蜿蜒而过,村居也自然而然地随形就势,傍山而居。那些房屋有的骑在河岸上,有的依附在岩石下,有的蜷曲在洼地中,有的隐居在林荫里,有的连成一排,有的独自成居,有的坐北朝南,有的西高东低,整个村居土墙黑瓦,亮窗木门,错落有致,自然和谐,一派闲适慵懒气象。

老家按族谱房头分为东头和西头,大房的人住在河的西头,小房的人住在河的东头。

村里的一些硬件设施主要在西头,村里唯一的一口水井,洗衣服的水塘,打谷碾麦用的稻场,共有一个胡氏祠堂,12匹马力柴油机,每天出工的高音喇叭,说话有点结巴的生产队长等等都在西头。东头仅有一个老碾米槽,还是个破烂牛栏屋改成的。形成了"东西在西头,人气在东头"的局面。

从西头到东头,有一条大青石铺排的路连接着,直接从胡氏祠堂背后通向东头,两边被一幢幢的瓦屋挤得严严实实,雨雪天从青石板上走到东头不会打湿脚的。

在我们东头有上堂和下堂的连体建筑。上堂主要是砖木结构,门窗都镂刻传统的木雕纹案,古色古香;下堂是砖石结构,大门是汉白玉雕琢而成,颇有气派。村里的红白喜事都会在这里举行。特别是请客什么的,主客都会坐在上堂,最重要的客人当坐上席。逢村里老人过世,也都会把棺材抬到上堂,子孙在这里守灵,亲戚朋友也都在这里走礼祭奠。我原来想不通,为什么死人非要抬到上堂来。直到有一次,村里的一个叫矮头的人上吊身亡了,他是当时生产队长来泥老人的儿子,三十来岁的样子,为什么而死,到现在不得而知。但矮头死后却没有抬入上堂,只能在自家屋里操弄,原因是死于非命,又是晚辈,还不够格到上堂来祭奠。后来我才慢慢悟出这也是一种规格,是对那些德高望重的先人们的一种尊重和认可。我倒是对这种做法充满了敬意。

我家的老屋,就在上堂的东厢,与上堂并列两间,青砖结构,铺有满楼的木板,靠上堂的一间作伙房,东边的作了歇房。那是一座老屋,民国手里的屋子。那座屋子,我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可能都住过,我爷爷住过,我奶奶住过是确定的。我爷爷在我没出生时死了,我奶奶后来也死了。我的母亲嫁到我家时,正逢家道中落,一贫如洗,风雨飘摇。我父亲年轻时风流倜傥,不管家事,只顾与狐朋狗友一道摸牌赌博,夜不归家。眼看着家就要倾覆了,是我母亲忍辱负重,没有放弃,直到我父亲浪子回头,家才慢慢充满生机和希望。

我和我的3个哥哥,就是在这个老屋里度过童年与少年时光的。我对老屋,印象深刻,充满感情。直到现在,我做梦都是这里的景象,像超越一样,见到父亲母亲也都是往日的情景。我在这里就着一星如豆的煤油灯,读着楼上箱子里拿下来的、父亲当年的藏书和自己用积攒下来的零钱买的小人书。我也是在同样的煤油灯下,围着火塘听着老人摆龙门阵,也是在这里看母亲没日没夜地摇着那辆纺线车,纺着苦涩的岁月与童年。

老屋的灶火,冬季灶门前温暖的火舌,小满后新作的麦面香粑,秋天楼上晒篮里的板栗,竹篓子饱满的红苕以及白露柿片结霜后的甘甜,楼板上老鼠打架赛跑的热闹,四季早晨飘满屋檐的炊烟,大人叫唤小孩回来吃饭的乡音,屋檐瓦楞里麻雀的叽喳,天井下蜘蛛结网的悠闲……一切都是那么亲切!

犹记儿时和一群伙伴玩耍的情景。夏天到了,池塘里清水涟涟,水不太深,大概只能淹过裤档小雀雀儿,里面有很多鱼,很小的鱼,小指长的麻古楞子,五颜六色屎钢片,夏日的正午,我们总爱偷偷拿上家里的米筛子,用些新磨的麦粉做诱饵,撒在米筛子上,在靠近石头缝隙阴凉的地方,慢慢地沉入水底,不多一会儿,鱼儿成群结队地来了,它们摇头摆尾地遁入筛底,抢吃那一丝丝的面粉,在它们玩得尽兴的时候,用手突然将筛子往上一提,一群活蹦乱跳的麻古愣子就搞掂了,阳光下,小鱼儿白花花的鳞片闪着银光,有些晃眼。有时觉得不过瘾,一些胆大的伙伴,就直接用手往石缝里摸,有时一摸一大把的鱼,当然,一不小心,摸出一条水蛇来,便只有尖叫的份!这是我童年乐此不疲的游戏。

池塘边有一口水井,一年四季,水盈满井,清澈见底。上山劳作的村民,放牛放羊的小崽子,总爱掬一捧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个透心凉。

冬天到了,池塘里结满了厚厚的冰块,井里却热气腾腾的,反而有了温手的暖意。时近年关,家家户户来这里担水回家置办年货,做豆腐,杀年猪,用水量特大,但水越挑越溢,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不愧乡亲们的生命泉。

但是,有一年的大早,西头的宪章家的女哑巴,被人发现死在水井里。据说哑巴是她老娘把她推进水井的。原来女哑巴的肚子不知是谁弄大了。自此以后,井里的水再也没有人喝了,水井也慢慢地干涸了。村里的水源也变得困难起来,想到这个问题,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怨怼,对女哑巴的同情,对宪章家女人的怨恨。

童年与少年的时光,总叫人留恋:那村后高过云天的大山,以及祖坟山列队成排的先人坟茔,还有那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村前一畈畈的梯田,村东漫无际涯的林海,村西连天土地,田沟地堑疯长的栗子树桐子树乌柏树,村庄一穿而过的那一涧溪水以及河岸的杂花生树。

还有,当我登上乌石岩顶峰,阳光丽日之下,极目远眺,东可遥视香炉观的日出以及招军寨的城堡;南可以看见天底下薄刀峰寒光闪烁的刀背;西可见龟峰山万峰锦绣;北可见康王寨雄奇峻莾。玄关处处,关山漫漫,少年心事,竟被一次一次地撩起。山外的世界,充满诱惑,也激发起我对未来的渴望。

17岁那年,我读高一,故乡漫山遍野的枫叶红了。我突发奇想,当兵去。我如愿去了遥远的兵营。这一走就再也回不到故乡老家了!也就是从那时起,虽然我梦中的记忆,大都是与老家有关的。但,我注定一生将在外乡漂泊,我的灵魂找不到皈依。

一梦到老家,也算是对心灵最好的慰藉。

老家的小年

文/余显斌

小年,在腊月二十四。

我们那儿有一个风俗,小年之夜,老鼠嫁女。这天晚上,据说,老鼠会把自己的女儿打扮一新,吹吹打打,一顶花轿送往婆家。

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我还小,大吃一惊,老鼠的女儿还有谁要,于是问:"给谁啊?"

母亲一笑说:"给猫啊。"

我更是吓了一跳,猫和老鼠可是死对头,现在竟然成了亲家,老鼠还亲自送女儿去,不怕让老猫给一口叼了去?母亲说我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硬要问沙锅能煮多少米",其实,她也说不清,因为她也是从外婆那儿听来的。外婆呢,估计是从外婆的母亲那儿听来的。而且,母亲还说,半夜里把耳朵贴到磨眼上去听,能听到唢呐声,还有鞭炮声,还有"吱呀吱呀"的花轿声,那就是老鼠嫁女了。

老鼠嫁女,为什么得在磨眼旁听?为什么半夜去?这些,母亲也说不清。

我一直打算去听听,可是,从小到大,每年腊月二十四晚上一觉醒来,都已经天亮了,老鼠女儿已入了洞房,我也因此一直没有听到磨眼中的老鼠嫁女声。长大后,知道这是个故事,一笑了之。再仔细想想,就笑自己傻。于是,这个传了一代代的故事,也就懒得传下去了。

因此,儿子从来不知老鼠嫁女一事。

时下的小孩,怕连听也没听说过这个故事了。

现在,我们有电视,有电脑,都忙着看这些去了,很多美丽传说都和我们挥手作别,其中也包括老鼠嫁女。更何况现在也没有石磨了,磨眼更无处可寻了,到时一讲,孩子们要寻找磨眼听老鼠嫁女声,不是纯粹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

一些风俗就这样渐渐流失,也有一些慢慢留下来。

譬如在故乡,腊月二十四前,得把过年吃的东西置办好,苞米花得炒了,黄豆也得炒了。家乡过去不是用机器炒,是用锅炒的,在包谷里搅上细沙,朝锅里一倒,烧起火炒起来。包谷里混沙,是避免苞米花炒糊。每次只能炒一碗,一碗玉米倒进热沙里,"咯咯叭叭"放鞭炮一样,苞米花乱炸乱跳一片雪白。我们围着灶台叫着跳着,飞出的苞米花,一把抢来塞进嘴里,又烫又香。

然后,炒黄豆,方法一样,但黄豆得提前用水泡一下,鼓胀一些,这样才能炸开腰,咬在嘴里"咯嘣咯嘣"的才有味。

还有油条,还有麻叶。

麻叶是一种三角形面片状的,放进油锅里一滚即出,时间不能长,长了就老色了。然后用笊篱捞出来,放在那儿,金黄亮色的,泛着油汪汪的香味。

这些东西,老鼠爱吃,不过,小年之前它们不敢偷嘴,有猫看着。小年之后就不一样啰,用母亲的话说,猫鼠成了亲家,老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听了这话,我暗暗不满于老猫的徇私舞弊,揪了它的胡子,老猫咪呜一声叫,很委屈地跑了。

那些吃食放在哪儿,我们是清楚的,玩累了就跑回来,悄悄装上一些,分给同伴吃。

可惜,这些吃食现在也没人做了,炸苞米花,有机器来,其他东西哪有卖的饼干瓜子好?因此,腊月二十四,终于冷清下来。

在童年的记忆中,一到腊月二十四早晨,太阳还没照亮窗户,不用母亲喊叫,我们就爬起来,穿了衣服,到院子里,一群小孩叽叽喳喳叫着。有的说,我妈还准备炸米花呢;有的显摆,我家还准备炸油条哩。显摆完,大家又纷纷向家里跑,如果家里缺哪一样,一定哭闹着不行,必得也炸上一点,才带着泪水又笑起来。这时,母亲总会说:"猫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母亲说时,也是一脸笑笑的。

到了半上午,"咯咯叭叭"炒苞米花儿的声音,就东一家西一家响起。年味,也就从空中,从这响声中,从孩子们的叫声中,一寸一寸走近,走入小村中,走入千家万户中。

有时想想,小年不是老鼠嫁女,是村人在嫁接一种幸福,一种新年的喜庆,一种年味。这些,对现在的孩子们来说,已渐行渐远遥不可及了。

有时想想,真替现在的孩子们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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